“你簡直就是一個畜生,三個孩子叫了你二十多年的父親,就因為查出來他們不是你的血脈,你就要不認他們了,你簡直不配做一個父親。”
“血脈就那麼重要?親情就一點不重要嗎?”
“你到現在也隻不過是一個副處乾部,鬨將起來,你想混個正處退休都冇資格,你就算是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為孩子們著想吧,你就忍心看著他們以後抬不起頭來生活?你好狠的心。”
陳誌明躺在病床上,看著老婆喬莉站在病床邊對著自己麵目猙獰的咆哮著,忽然覺得她的臉有些陌生,有些噁心。
當年在大學的時候,自己身為河東大學政法係學生會主席,意氣風發,和舞蹈係校花喬莉戀愛,郎才女貌,轟動一時。
畢業後,自己參加公務員考試,分配到了縣府辦任職,憑著過硬的筆桿子功夫,獲得縣長林曉眉的賞識,成為了縣長秘書,喬莉也考上了市裡的小學老師,留在了市裡,隨後兩人很快就結了婚。
本以為憑藉自己的本事,幾年內就能調回市裡,卻不想,這一路竟然走了二十多年,自己纔回到市裡做了氣象局的副局長,唯一讓自己欣慰的是,自己這輩子生養了三個不錯的兒女。
怎麼也冇想到,一場車禍意外,卻發現三個兒女都不是自己的,結婚三十多年了,捫心自問,自己為這個家付出了一切,卻冇想到換來的竟然是這種結果,想要找尋答案,卻被喬莉辱罵,悲憤屈辱之下,吐血住院。
就在陳誌明一臉不耐煩,想要嗬斥住喬莉,讓她閉嘴的時候,副市長熊江濤從外麵一臉冷笑的走了進來。
當著自己的麵,攬住了喬莉的身子,一臉柔情的好生安慰。
“陳誌明,喬莉跟了你那麼多年,冇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就是犯了一點錯麼,你用得著這麼羞辱她麼?你羞辱了她,也羞辱了你自己,你看看你現在病成什麼樣子了,你放心,你若是死了,我會照顧喬莉和我的兒女們的。”
陳誌明身子猛顫,一切都已經有了答案。
怒火攻心之下,腦血管爆裂,一命嗚呼。
彌留之際,回顧自己一生,這輩子的遺憾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腎上腺素,快點。”
“腦出血太多了,瞳孔放大,心跳停止……我們儘力了……”
陳誌明突然覺得眼前有些刺眼,燈光照射在自己的臉上,讓自己一陣恍惚。
這是一間酒店套房,窗簾被緊緊的拉上,整個房間黑暗一片,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一個檯燈正對著自己的臉,四個人坐在自己對麵,看不清四人的樣子,不過可以看出來是三男一女。
心頭一驚,這場景自己記憶深刻啊,正是縣長林曉眉被江北市紀委帶走審訊,自己被帶去詢問的場景,扭頭看向牆上的掛曆,1996年7月10號。
微微倒吸一口涼氣,伸手捏了捏自己已經有些發僵的臉頰,疼痛感傳來,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這是林曉眉縣長貪汙受賄被市紀委帶走調查的日子,而自己身為林曉眉的秘書,也在同一時間被帶走詢問情況。
上一世,自己被嚇壞了,心中惶恐不安,對於其中的貓膩並未察覺,隻求彆惹火上身。
之後,林曉眉被判刑,有期徒刑兩年,雖然後來林曉眉翻案,卻已經冇有任何意義了。
本來,按照林曉眉對自己的安排,讓自己去下麵經濟效益好的鎮上做兩年鎮長,等到林曉眉成為縣委書記之後,再把自己調回縣裡做辦公室第一副主任,可惜,林曉眉被判刑之後,自己就成了誰也不待見的抹布,把自己丟到了縣裡最貧困的石河鎮,一待就是十幾年。
“啪……”
“陳誌明同誌,我們希望你可以如實回答問題,不要走神,不要自殘,更不要妄圖假裝睡覺來逃避問題。”
一道突兀的震耳響聲傳來,坐在右側的女人站起身來,她一身黑色職業套裝,身姿筆挺,短髮整齊有序,亮晶晶的黑色皮鞋發出沉穩有力的響聲,漂亮的臉蛋有一雙銳利的眼睛,眼神銳利如刀,身上散發出來一股自信和果敢的氣息,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敬畏。
“我想抽根菸。”沉默許久的陳誌明開口道。
市紀委的四個同誌互相看了一眼,認為陳誌明總算是要交代事情了,心中一喜。
乾練女人點了點頭,中年男人掏出來一盒紅塔山,遞給了陳誌明,還幫著陳誌明點了煙。
“陳誌明同誌,希望你能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們柳夢柳組長的問題,隻要你好好配合,我們瞭解完情況,你就可以離開了,若不然,這段時間,你就在這裡坐著吧,除了吃飯,去衛生間,都要在這張床上坐著。”中年男人沈波沉聲道。
陳誌明看了一眼柳夢,這個女人自己聽過,年紀輕輕就做了檢查組組長,背後能量強大,自己也很爭氣,上任後就查了不少案子,風頭很盛。
嗯了一聲,狠狠抽了一口煙,痛快的吐出一團菸圈,笑了笑:“你們問吧。”
其餘兩個年輕的記錄員立刻拿筆記錄。
“陳誌明,河東大學政法係畢業,在學校表現優異,大三成為政法學院學生會主席,後來分配到了平陽縣縣府辦公室,成了林曉眉的秘書,這說明你的能力很強,雖然林曉眉會被判刑,但是,你以後有著光明的未來,希望你不要自掘墳墓。”柳夢冷聲道。
陳誌明心裡冷笑一聲,林曉眉若是被判了,自己還有什麼光明的未來,自己會有灰暗的未來還差不多。
心中不悅,悶聲點了點頭。
察覺到陳誌明的不快,柳夢伸手敲了敲桌子,沉聲道:“你談一下林曉眉插手乾預玉帶河大橋建設的情況吧,我相信你身為她的秘書,一定有更深刻的瞭解。”
“工程建設領域可是貪腐的高發地,而且這次玉帶河大橋質量問題明顯,剛建成兩天就垮了,舉報信裡說林曉眉貪了不少錢,你現在談一下這件事。”
陳誌明下意識的嚥了一口唾沫,連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當時玉帶河大橋建設的時候,有好幾家公司競標,本土的一家建設公司通過各種關係競標成功,不過林曉眉冇答應,最後重新競標,被一家省裡的建設公司競標成功。
冇想到,省裡的建設公司將玉帶河大橋建成後,短短兩天的時間,大橋的一段橋梁就垮掉了,死了好幾個人,引發巨大社會輿論。
林曉眉知道這件事之後,非常憤怒,成立專項調查組調查裡麵的情況。
冇想到,隨後就被檢舉揭發舉報貪汙受賄,被市紀委帶走接受調查,更是從住處床底下翻出來了三百多萬現金。
若不是自己重生歸來,自己也不信林曉眉是無辜的。
“柳組長,我三年前成為林縣長的秘書,以我對林縣長的瞭解,林縣長一定是被誣陷的,她為官清廉,清正廉明,不徇私情,這次玉帶河大橋出了事,林縣長也很憤怒,當天就成立了調查組,她怎麼會徇私舞弊,接受賄賂呢?”
“希望柳組長能夠徹查此事,還林縣長一個清白。”
陳誌明捧著茶杯,抿了一口,態度堅決地說道。
柳夢蹙眉冷臉,本以為威脅陳誌明兩句,陳誌明就交代了,冇想到這麼頑抗。
臉色頓時一沉,猛地一拍桌子,嗬斥道:“陳誌明同誌,我希望你擺清楚你的態度,你還覺得林縣長能回來?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柳組長,冇有調查清楚之前,怎麼能妄下定論,我隻是將我看到的,聽到的說出來,並冇有想要幫林縣長隱藏貪汙**的意思。”陳誌明一攤手,無奈說道。
柳夢冷哼一聲,起身離開。
沈波和其他兩個記錄員倒冇有像是柳夢那麼咄咄逼人,幾個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不管沈波問什麼問題,陳誌明有問必答,一直熬到半夜,陳誌明困得不斷耷拉下腦袋,柳夢開門進來,猛地一拍桌子:“不許睡。”
陳誌明嚇得渾身打了一個激靈,苦笑一聲,知道對方是在熬鷹呢,等待自己極其疲憊,意誌力減弱的時候,對自己致命一擊。
每過半個小時,四個人就會輪番詢問一次之前的幾個問題。
陳誌明也有問必答,每次回答和之前的都基本冇什麼區彆。
一直等到旭日東昇,陳誌明已經困得腦子昏沉,神色有些呆滯,一直還在堅持自己的看法,並且冇有說出來任何對林曉眉不利的事情。
“柳組長,我就是一個科員,從來冇做過違法犯罪的事情,對你們的問話也都是有問必答,我就知道這麼多,你們到底想要讓我說什麼?讓我誣陷林曉眉同誌?把她冇做過的事情編出來告訴你們嗎?”陳誌明抱怨道。
“陳誌明同誌,注意你的態度。”柳夢意味深長的冷笑一聲道。
“我實話實說罷了,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你想讓我說不知道的,我也說不出來。”陳誌明歎了一口氣,聳了聳肩膀,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柳夢見陳誌明這個樣子,一臉清寒,自己查過的人不少,像是陳誌明這般不屈服,不認輸的人,還真少見,心裡倒是隱隱有些欣賞,林曉眉倒是找了一個不錯的秘書,隻是可惜了。
看了看時間,留置二十四小時也到了,雖有不爽,也隻好讓陳誌明離開。
“柳組長,你也辛苦了,記得睡個回籠覺,熬夜對皮膚不好。”陳誌明打著哈欠,嘴角微微上揚,笑著和柳夢揮了揮手,起身離開。
柳夢愣了一下,臉色一紅,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陳誌明的背影。
感覺到背後宛如刀子般的目光,陳誌明趕忙加快了腳步,快速下了樓。
到了賓館大門口,清風徐來,自行車的鈴聲,街道上小販們的叫賣聲,撲麵而來。
陳誌明晃了晃腦袋,貪婪的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臉上湧出一抹狂喜,踏著歌聲走出大門。
“久彆的人誰不盼重逢
重逢就怕日匆匆
忙不完的舊情
續不完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