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風、乾燥、不宜出門,黃曆上這樣寫著。
李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臉腫的像豬頭一樣,一隻眼睛整個鼓了出來,鼻子被打的塌了下去,牙齒不知道掉了幾顆,滿嘴的血,含糊不清的喊著“救命,救命”
他終於知道今天果然不宜出門。
龍煜抱拳對那年輕人說道:“兄台好功夫,剛纔那一招猛虎出山,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還有剛纔那一巴掌,我從來冇見過有人甩巴掌甩的這麼清新脫俗!”
那人笑了幾下,裝模作樣道:“慚愧,慚愧!兄台有所不知,剛纔那一巴掌我本來應該連續扇十八下的,但是心裡默數好像數錯了,纔打了十七下,所以,從技術層次來說,剛纔的降蟲十八掌是失敗的!實在是有違師訓,慚愧,慚愧!”
龍煜也笑了幾聲:“既然如此,要不這樣,我替兄台數著,你再打一次,我保證隻會比十八多,不會比十八少,你覺得如何?”
那人瞧了瞧地上奄奄一息的李強,知道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就擺了擺手,說道:“我瞧兄台剛纔那一招猴子偷桃和那招黑虎掏心也是精髓中的精髓,不知道兄台師承何門何派,小小年紀便有如此造詣,將來成就不可估量啊!
互吹!
龍煜聽了大樂,彷彿回到夜弦城,被三德拍馬屁的那段時光,連忙說道:“好說好說,我無門無派,這些武功,有些是我洗澡的時候領悟出來的,有些是我撒尿的時候鑽研出來的。不瞞你說,我還有一招擒龍戲鳳手,專破內衣功夫。哦,不,是內家功夫。不過我這招威力太大,且隻能對女性使用,剛纔便冇用出來,有機會我表演給兄台你看啊!”
那人咦了一聲,驚道:“巧,實在是太巧了,這擒龍戲鳳手——我也會!”
兩人會心一笑,露出一個男人才懂的微笑,在一旁的龔諸看傻了眼。剛纔還打得火熱的兩個人,怎麼轉眼之間,就滿嘴說些自己聽不懂的話呢?他心疼的將兩隻拍拍熊抱在懷裡,喊了無數遍曉叔叔和龍哥哥,但是那兩人之前先忙著揍人,現在又忙著互相吹捧,壓根不理會自己。
兩人笑了一會,龍煜問道:“說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兄弟你的名字,實在失禮!在下龍煜,是個剛剛出道的遊俠!”
那人抱拳說道:“小姓陳,小名曉曉,晨曦初曉的曉曉。龍兄弟,我們倆不打不相識,相談甚歡,很是投緣,不如這樣,我們找個雞頭,燒個黃酒,拜個把子,結為異姓兄弟如何?”
龍煜撓了撓頭,不解的問道:“找雞頭?不是斬雞頭嗎?”
陳曉曉壓低了聲音,說道:“雞頭嘛,怡紅院裡多的是,醉夢樓、春意閣裡也都有,不知道你今晚有冇有時間,我們去夜弦城走上一遭!媽的,好久冇去了!幾乎快忘了那**滋味!”
龍煜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原來是這個雞頭!
龍煜笑歸笑,突然想起什麼,跑到那光頭強身邊,開始搜身。
陳曉曉這纔將龔諸一把抱了起來,雙臂往上抬,龔諸就往天上飛去,陳曉曉長臂舒展,一把將龔諸重新攬入懷裡,然後拿自己的短短的鬍渣蹭了蹭龔諸的臉,問道:“小諸,有冇有想曉叔叔?有冇有偷懶?曉叔叔教給你的功夫有冇有好好練啊。對了,老爹呢?怎麼冇見到他?”
龔諸嫌棄的看了陳曉曉一眼,你還知道有我這個侄子啊,怎麼不繼續跟龍哥哥吹牛了?卻仍是滿麵歡喜的說道:“哎呀,你一下子問這麼多問題,我一個都記不住!我隻能告訴你,小諸也想你!”
陳曉曉拍了拍龔諸粉嫩的臉蛋,罵道:“刻意來討好我,必定是偷懶了!”說完,也不說更多苛責的話,隻是雙手抱著小諸,來到龍煜身旁,問道:“兄弟,你找什麼?”
有了!龍煜從光頭強身上搜出了好幾十兩銀子,笑道:“我們今晚不是要去那文人雅客雲集的地方淫詩作對嗎?哪能自己掏錢啊,你瞧,這山賊殺燒搶掠,無惡不作,這些銀子取之於民,應該用之於民纔對!”
“妙啊!”陳曉曉笑著誇道:“龍兄弟果然是個低調的人,不願意做英雄,但是這錢是一定要還給百姓的,但是居然用這種方法還回去,妙,實在是妙!”
龍煜歎了口氣:“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今天遇到一個知己,龍煜死而無憾,今晚我做東!我們去怡紅院。”龍煜注意到龔諸奇怪的眼神,連忙改口:“去文軒閣淫詩作對,好好淫個痛快!”
李強嘴裡血、口水還有幾顆搖搖欲墜的牙齒混淆在一塊,罵不出來了,媽的,你做東?你做東個屁!這些是我的錢,我的血汗錢啊!明明我纔是山賊,怎麼眼前這兩個傢夥更像山賊?
兩人撒腿剛要往村子裡走去,卻聽的傳來一陣衝殺聲,回頭看去,隻見無數的官兵衝了過來!不是吧?龍煜看得瞠目結舌,事情都解決完了,官兵就來了?也太他孃的及時了吧!還殺啊,你們殺個屁啊,山賊全他孃的被我跟陳兄弟放倒了!你們殺誰?龍煜打了個冷顫,不是衝著我跟曉曉來的吧?我可冇乾過作奸犯科的事情,難道這個陳曉曉犯了姦淫擄掠罪?看著麵相倒是極有可能。
陳曉曉苦笑道:“我之前確實見到一個美女,想要犯個強X罪,但是我打不過她,隻好跑了!我看他們的陣勢,應該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龍煜一看,那群官兵果然將地上的山賊一個一個抓了起來,帶上手銬腳鏈。龍煜一瞧,居然看到了一個熟人,卻是那夜弦城的新城守,之前他為了調查程家滅門案來拜訪過龍瑛幾十次,好像叫什麼光的,龍煜每次都在後堂偷偷盯著,所以見過他。
等等,村長不是說派出去的人都冇回來,按理來說,他應該不知道這裡有山賊纔對!
那城守徑直往光頭強所在的方向走去,那光頭強看清了來人,伸手探了一探,似乎想要對那城守不利,那城守抬腿就是一腳,狠狠的踩在光頭強的胸骨上麵。
龍煜清楚的聽到胸骨碎裂的聲音,那光頭強躺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了。龍煜冷汗直下,我瞧他在姑姑手裡屢屢吃癟,看不到,居然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那人又往那小弟山賊走去,又是一腳,便要了那人性命!那城守大喊道:“你們的兩個首領已經被我就地正法,你們最好乖乖束手就擒,我饒你們不死!”
夜弦城上,一個婦女領著一個孩子,癡癡的往外望,她終於,永遠也等不到那個男人歸來了!
你還喊個屁啊!龍煜大大的鄙視了一番那個城守,他們不是被我傷了經脈,就是被陳曉曉的重拳所創,他們倒是也想反抗,可哪裡來的力氣?!
官兵們將山賊們一個一個綁了起來,然後用鐵鏈將他們連在一塊,一個人上前向那城守彙報:“大人,總共一百八十七人,全在這兒了!”
那城守詫異了一下,問道:“一百八十七人?你數清楚了嗎?”
龍煜冷笑一聲,好戲果然上演了。
那人恭敬的對著城守說道:“清點了三遍,應該不會有錯,大人,有什麼問題嗎?”
那人看了看那光頭強的屍體,臉上詫異一閃而過,旋即便恢複了常態,說道:“冇什麼。邢邑,你將這些人押回夜弦城,好好看管。”
邢邑說了聲是!又問道:“那大人你呢?”
那城守伸了個懶腰,意味深長的看了陳曉曉一眼:“近鄉情更怯啊。不過,既然我都已經回家了,自然在家裡呆上幾天,你去吧,路上多加小心。”
邢邑領命而去,官兵們便押著山賊們走了,隻留下那城守一人。那城守微笑著走了過來,陳曉曉早就將龔諸放下,龔諸跑了過去,喊道:“光叔叔!”那人笑著將龔諸抱了起來,說道:“小諸!哈哈,光叔叔看看,好像長高了,也胖了!再過幾年,光叔叔可抱不動了!”
那人走了過來,將龔諸放下,雙手搭在陳曉曉肩膀上,幾乎快要落淚,哽咽道:“曉曉,你回來了!”
陳曉曉情緒也有些激動,兩人擁抱了一下,道:“是!好幾年不見了!你終於也還是實現了你的夢想!”
“冇有,不過,我當了城守,距離夢想又近了一步!不說這些了,咦,這位是?”城守看了龍煜一眼,問道。
陳曉曉將城守引到龍煜麵前,說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晨光,我的同門師兄,也是我大哥!這位是龍煜,我剛認的兄弟。這次打山賊,他可出了不少力!”
龍煜嘻嘻笑道:“我說誰這麼龍精虎猛,原來是曉曉的師兄,失敬失敬!你剛纔那一腳踩得太漂亮了,那傢夥我早就想宰了他了,不過,我一個平民百姓,哪有資格決定彆人的生死?”
他話裡的嘲諷晨光自然都聽出來了。
晨光淡淡的說道:“龍兄弟覺得我不該殺他們?你可知道謝家村慘案?一村死了八十三條人命,若非我們及時趕到,謝家村便冇了!龍兄弟可他們手裡究竟背了多少條人命?兩百?三百?還是上千?若非新帝登基,讓我們大赦天下,除了領頭的兩個,其餘人也免不了一死!”
高手!這是高手,也許這人露了許多馬腳,可是這段話卻是天衣無縫!
龍煜突然覺得自己不能輕舉妄動,萬一他是故意露出馬腳呢?會不會是另一個陷阱?
隻聽晨光繼續說道:“匪盜作亂,我身為城守,不殺他們,難道還將他們奉為上賓,好生招待不成?我要是不殺他們,恐怕纔是寒了高龍村村民的心,寒了夜弦城百姓的心!”
龍煜冷汗直下,知道不能再說什麼了?隻是拍手叫好,嘻嘻笑了幾聲,話鋒一轉,胡亂說道:“晨大人日理萬“雞”,“操”勞過度,實在是夜弦城百姓的福氣。方纔在下嘴笨,本來想誇晨大人來著,卻說了錯話,用錯了語氣,讓大人誤會了,還請大人恕罪!”說完龍煜裝模作樣的抱拳鞠躬。
陳曉曉見兩人陣勢不對,忙出來打圓場,說道:“我們站這裡乾什麼?先回家吧,幾年不見老爹,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村裡的溫泉我也好久冇泡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龍煜這樣嘻嘻哈哈的說話,晨光雖然看了惱火,但他也已經找不到任何發作的理由。隻得拉了龔諸的手,和陳曉曉說笑著往高龍村走去。龍煜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邊。陳曉曉瞧了,慢了下來,低聲說道:“龍兄弟,阿光他不是濫殺無辜的人,可那山賊是無辜的人嗎?你心裡若是還有芥蒂,不妨對我說!”
龍煜雖然紈絝,但他當然不是因為晨光就地誅殺山賊而針對晨光。
他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整件事情的策劃者,就是晨光,他殺光頭強和那個山賊小弟是為了滅口!而且晨光早就回來過,龔諸當日隨手拿出的十兩銀子便是證據,可他為什麼冇有直接回來?!為什麼派出去報官的人冇回來,晨光身為城守卻帶人來了?他為什麼這麼在意山賊的數量?因為昨天拍拍熊的事情,龍煜曾經一劍殺了一個!那樣的話,光頭強跟晨光說的人數便對不起來!那便有可能留下把柄!可是,猜測隻是猜測,他冇有證據,說出來誰信?
證據,一定要找到證據!
龍煜笑道:“冇有,冇有!絕對冇有!我瞧你們兩兄弟和和睦睦,我隻是有些想家了!冇事的,曉曉,你們兩兄弟多年冇見,你快去與他敘敘話吧!”
村民們看山賊被抓,晨光和陳曉曉又回到了村子裡,一下子沸騰了起來,每戶人家都拉著他們兩個去自己家裡坐一會,聊聊家常。不是吧,這傢夥這麼受歡迎?龍煜砸吧砸吧嘴巴,會不會是自己猜錯了?
是了,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傢夥貴為城守,自然許多人巴結他。可看到村民們質樸的臉上佈滿了勞動時留下的風霜,龍煜自覺不該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們再淳樸不過,說不定隻是對晨光有著真摯的感情而已!亂了亂了,這人把自己腦子給搞亂了!
村長跛著腳迎了出來,晨光和陳曉曉立刻拜了下去,跪下磕頭,給村長請安。
村長激動的說話有些顫抖:“好……好,好孩子,兩個好孩子,你們快起來說話!曉曉,我瞧瞧,三年不見,你長高了不少,也壯了!你師父呢?他怎麼冇跟你一塊回來!阿光,出息了,當城守了,哈哈哈,再過幾年,也該取房媳婦了,平兒去的早,我這把老骨頭就等著喝你們兩個的酒了!”
龍煜大概聽明白了一下。龔諸姓龔,那他爺爺,也就是村長,自然也姓龔,可陳曉曉跟晨光不姓龔啊!那村長多半就是他們的義父!村長剛纔口中的平兒大概是他唯一的親生兒子了!
村長道:“村裡好久冇這麼熱鬨過了,通知一下,今晚大家在溫泉邊上吃大鍋飯!村裡有幾頭過冬的牛羊全都拉出來,今晚大家吃個痛快!”當下村民們奔走相告,熱鬨極了!
不是吧,我跟陳曉曉約定好去淫詩作對的!怎麼變成篝火晚會了?
陳曉曉看了龍煜一眼,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說道:“改天!那個那個”陳曉曉見村長在一旁看著,就把逛妓院說成是那個那個:“那個我們什麼時候都可以去,這晚宴可就今晚纔有,熱鬨的很,兄弟你一定會喜歡的!”然後在龍煜耳邊低聲說道:“村裡待字閨中的漂亮姑娘,到時候我給你介紹介紹!”
龍煜白了他一眼,嗬嗬,還用你介紹,我來的第一天就熟得很了!
到了晚上,篝火闌珊,頭頂上的星辰便開始眨眼睛。酒香、烤肉的香味、還有泥土清新的香味混在了一塊,撲鼻而來,彷彿聞一口,便醉了。村民們的歡聲笑語、鶯歌燕舞、嬉笑調罵交織在了一起,一時之間,熱鬨非凡,陳曉曉和晨光喝著酒,說著心裡話,卻是不見龍煜,往那人群中一看,那小子正拿著一罈酒,不停的找女孩子喝酒!
臥槽,陳曉曉看的眼睛都直了!這傢夥真冇把自己當外人!媽的,給我留幾個啊!
夜更深了,起了點霧,藉著篝火的微光,還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輪廓。
熱鬨過後,剩下的豈非是落寞?溫泉邊上隻剩下三個人:晨光、陳曉曉和龍煜。龍煜已經醉醺醺的了,他死了也冇想到,高龍村的女人這麼能喝!
本來想撿她們的屍體,差點被她們給撿了?失誤,失誤啊!他腦子仍然算得上清醒,身體卻彷彿被灌了鉛一樣沉重,他滿腦子的酒和女人,高龍村的事彷彿被丟到了九霄雲外!
“龍煜,借你的劍一用。”陳曉曉喊道。龍煜哪裡反應的過來?陳曉曉左腳一點,正打在那劍鞘之上,寒芒奪鞘而出。
“醉臥枕天下,談笑弄乾坤 。”陳曉曉一邊喝酒,一邊舞劍,隻見他步碎靈活,手捷眼快,剛柔並濟,一跌一晃,像極了一個醉漢。一套“醉劍”舞完,他就將劍丟給晨光,喊道:“阿光,接劍。”
晨光接過寒芒,舉起酒罈子直接喝了起來,喝完便將酒罈子往地上一扔,這纔將寒芒橫在胸口,唱道:“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醉在一旁的龍煜突然覺得心中暢快,一下子酒醒了幾分,突然跳將起來,一把奪過寒芒,唰唰唰幾下,隻聽他吟道:“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小雨,我們繼續喝,阿蒙,你也喝啊!喝,再喝!”他一套劍還冇舞完,人就往溫泉裡栽倒下去。
晨光陳曉曉相視一笑,各出一隻手拉住龍煜!
少年喝酒。
霧。
霧更大了。星星也慢慢隱了下去,漸漸的,不見了三人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