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丙吉的一句話,讓薑梨此刻的處境十分尷尬。
桐兒站在薑梨身邊,有心想為薑梨爭辯幾句,可這裡冇有她一個丫鬟說話的份。
薑丙吉提醒了在場眾人,當初薑梨有多心狠手辣,這樣一個謀害血脈的女子,到底讓人害怕。
薑梨隻像是冇有聽到薑丙吉的話一般,麵上的笑容絲毫不減,對著薑丙吉笑道:“這就是弟弟?冇想到回來便瞧著這麼高了,真是可愛。”
她的稱讚不似作偽,可聽在季淑然耳中,卻是不懷好意。還不等她開口,薑丙吉就高聲道:“誰是你弟弟?你是殺人凶手!”
這話說一遍罷了,說兩遍便有些刺耳。尤其是薑丙吉還揚高了聲音,薑元柏沉下臉,道:“誰教你這麼說話的?”
薑丙吉脖子一縮,似乎有些害怕這位父親,不再說話了。
薑老夫人安撫的拍了拍薑丙吉的後背,瞪了一眼薑元柏:“說話就說話,朝孩子發火算什麼?”她又看向薑梨,淡淡道:“二丫頭,來見見你叔嬸們吧。”
薑梨依言,這才抬眼看向其他人。
除了長房薑元柏以外,薑府還住著二房薑元平一家,三房薑元興一家。
薑元平是薑元柏嫡出兄弟,如今是燕京城三品通政。夫人是乘務郎嫡女盧氏,門當戶對。
薑元平生的大腹便便,和薑元柏玉樹臨風的模樣迥然不同,看著笑眯眯的,倒是對薑梨十分和氣。盧氏是典型的燕京貴女,穿著打扮十分講究,薑梨略略一掃,衣裳髮釵多是珠寶,大約不缺銀子,也愛打扮。盧氏長得纖細柔美,目光卻精明,和薑元平互補,給薑梨褪下腕間一串碧玉珠子做禮,嘴裡說著“回來就好”,不住地打量薑梨。
薑梨便從善如流的接了。
至於三房薑元興,是薑老太爺妾室的兒子,是庶子。雖是庶子,和薑家其餘兩房倒也相安無事,隻是薑老夫人不怎麼喜歡三房,對三房總是淡淡的。三房薑元興生的清秀羸弱,有些靦腆的模樣,他的夫人楊氏瞧著卻是個潑辣性子,聽說是司直郎府上的庶女。雖是庶女,司直郎怎麼著也比薑元興這個校書品極高,大約正因如此,楊氏總認為自己是低嫁,對待薑元興十分強勢。
薑梨與三房見禮的時候,楊氏就給了薑梨一對珍珠耳環。這珍珠耳環還是舊的,也不知是三房窘迫還是楊氏小氣,總之和盧氏給的碧玉珠子一比,實在不值一提。
這便是薑梨的二叔二嬸和三叔三嬸,而盧氏身邊,還站著兩個少年,年紀大點的十六七歲,長得肖似薑元平,胖乎乎,笑眯眯的。年紀小點的和薑梨差不多大,模樣肖似盧氏,儀表堂堂,正盯著薑梨使勁兒瞅,見薑梨看過來,立刻將目光移開。
薑元柏道:“這是你大堂兄景佑和二堂兄景睿。”
原是二房的兩位嫡孫。
三房楊氏有兩位女兒,看上去和薑梨差不多大。大點的叫薑玉燕,模樣平平,穿著也極為普通,看起來有些懦弱。小點的叫薑玉娥,倒是頗有小家碧玉的風情,穿著也比薑玉娥更鮮豔一些,盯著薑梨不知在想什麼。
這,就是薑二小姐的家人了。
站在廳中,看著這些全然陌生的臉孔,自己如今名義上的親人,薑梨的腦中卻浮現起桐鄉這樣的小縣,自己和薛懷遠,薛昭嬉戲玩鬨的情景來。
縱然這裡錦衣玉食,金碧輝煌,薑梨葉並不覺得薑府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這些家人,看著她的目光裡隻有試探、打量、或是心懷鬼胎,或是居心不良,便覺得這看似風雅清淨的府邸,也是殺機重重。
他們盯著薑梨,也許是因為時間隔得太久,實在親近不起來,隻有薑元平和薑梨說談了兩句,其他人都不怎麼說話,薑梨甚至還從兩位庶妹,薑玉娥和薑玉棠眼裡瞧見了害怕和鄙夷,大約是當初她謀害繼母嫡兄的事實在是深入人心,如今人都當她是心狠手辣的惡女,不願與之為伍。
薑元柏竟冇有發現這一點,見薑梨已經與親人都打過招呼,便對季淑然道:“夫人,你讓人帶梨兒去她的院子,奔波一路,梨兒也累了,今日就早些休息。”
薑元柏對薑梨還算溫和的態度,令晚鳳堂裡的眾人都是麵色各異。
季淑然笑著道:“老爺就算不吩咐,妾身也早就安排好了。孫嬤嬤,”她吩咐道:“帶二小姐去住的院子。”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對薑梨笑著開口,“梨兒方回府,我瞧著你身邊隻有一個小丫鬟用著也不妥當,便想著給你安排兩個丫鬟伺候你。”她又對著高座上的薑老夫人道:“妾身院子裡的香巧和芸香不錯,勤快又乖巧,想做主給二小姐,娘覺得如何?”
薑老夫人淡道:“你看著辦吧。”
季淑然便笑了,詢問薑梨道:“梨兒喜不喜歡?”
薑梨瞧著季淑然溫柔體貼的模樣,隻覺好笑。實在想不明白,如今的季淑然有了嫡子,薑元柏的心也在季淑然身上,季淑然為何還是如此不安,甚至連她一個七年不曾回府的,惡名在外的嫡女也不放過?剛回府,便送了自己一雙人馬在她身邊。
薑梨葉笑笑:“母親一片心意,梨兒自然喜歡,梨兒就卻之不恭了。”
季淑然彷彿放心的鬆了口氣,看著妻子和女兒相處和氣,薑元柏的表情都輕鬆了許多。他道:“那便不要耽誤了,先帶梨兒住下。”
孫嬤嬤就趕緊帶薑梨離開。
薑府既然住了三房人,占地自然不小。薑梨隨孫嬤嬤走著,薑府的路她並不熟悉,桐兒卻是認識的,越是往裡走,桐兒的表情就越是古怪。
這一處院子實在很遠,等到了的時候,薑梨看著院子門前三個字,目光怔然。
院門口,有個木質的小匾,字跡不算好看,卻有種莫名的灑脫可愛。
芳菲苑。
薑梨的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受,頓了半晌,才低聲喃喃道:“芳菲啊……”
“這是夫人當初養病的院子。”身邊,桐兒小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