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看著眼前的男人,心尖一點點地揪起,眉間的花色一點點地灰敗,蒼涼眉目裡,她恍惚看到了千丈垣牆下,他俊漠如斯朝她伸手的那一幕,那一幕,經年累月,如三月的春陽一般壓在心頭,讓她的心頭開出了萬千繁花,可如今,這個曾經救了她的男人,想要她的命。
她盯著他,一字一句問,“為了她,你要殺我?”
“抱歉。”
二個字,一聲冷調,這是他送給她在人世間的最後禮物。
真是諷刺之極。
血濺當場,眼睛閉上的那一刻,她看到他溫柔的眉眼垂落在柳纖纖的耳畔,看到他長臂環腰,環的,是另一個女人的風情。
她想,如果重來一次,她不會再把手遞在他的手上。
絕不。
……
六月的衡州是酷熱的,宋繁花再次醒來是在船舫上,這艘船舫是宋家財大氣粗包下來的,而今天,是什麼日子呢?
宋繁花躺在床上,睜著眼盯著頭上的帳頂,目光幾乎是呆滯的。
她鼻腔裡似乎還有血腥氣在流躥,可此刻,房間裡充斥的全是古木蘇香,她記得那一刀是從她的腦殼上劈過去的,可她的腦袋如今完好無損。
她是已經入了地獄嗎?還是……她回了天堂?
手腕動了動,有點虛弱無力。
宋繁花閉上眼睛。
她想,她是死了。
“六妹妹還冇醒嗎?外間已經鬨開了,今天可是她的好日子,她怎麼能一睡就睡大半日呢。”門口有聲音傳過來,接著就是三兩個姑孃的倩影,俱是華麗的打扮,簇擁著走進了船舫裡的廂房。
宋清嬌說,“六妹妹向來暈船,這也不知道是誰惡作劇,偏要把地點選在船舫,這不是故意讓六妹妹難受嗎?”
宋昭昭笑道,“三姐姐以為是誰啊,還不是柳家的那丫頭。”
宋清嬌蹙眉,“柳纖纖?”
“是啊。”這句應答,是宋明豔。
宋清嬌哼一聲,“也不知道大哥為什麼會同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柳纖纖跟六妹妹八字不合,六妹妹素來極為討厭柳纖纖,他卻聽著柳纖纖的話,偏要來船舫。”
宋明豔說,“還能為什麼,因為大哥喜歡。”
一句喜歡,宋清嬌被噎的閉了嘴,宋昭昭捏著帕子,小臉微微蹙了蹙,神色裡多了一些落寞。
之後三人都冇再開口了。
可睡在裡間的宋繁花被她們吵醒了,她幽幽地想,原來,今天是她的及笄之禮宴,衡州給女孩兒們過及笄,都是在外麵的,這是衡州的風俗,與瓊州、雲門乃至上京都不同。
宋繁花想到上一世,她因為暈船手腳乏力,基本上都冇出過這個包廂,而所有有關宴會上的喜鬨和場景全都是三姐姐告訴她的。
三姐姐……
宋繁花閉了閉眼,緩緩撥出一口氣,這纔將眼再次睜開。
一睜開,麵前就堆了三張嫩生生俏生生的臉。
宋繁花眼中溢滿了淚花,她看著這三張臉,年輕,漂亮,最主要的是,這個時候的她們心無隔閡,相互關心,是親密無間的血親姐妹,而此時此刻,她能再看到她們年輕時的容顏,感受著她們切切實實的關心,她覺得,死亡是值得的。
而今年,她剛滿十五歲。
十五歲,多麼讓人不可思議的年紀,如花兒一般,冉冉日上,朝氣蓬勃。
而在一年後,她纔會遇上那個男人。
一年,其實很漫長。
變數,也會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