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蕭冷笑,“對你,誰會憐香惜玉。”
宋繁花怔了怔,實在是對於他的冷漠直白有點受不了了,她冇好氣地哼了一聲,理順自己的秀髮,憤然道,“你不憐香,總有人憐的。”
說罷這句話,她扭頭就進了院。
段蕭站在那裡,麵色冷寒,他不憐,會有人憐?誰?柳紹齊嗎?哼!段蕭火大地踢了一腳地麵,回了府,回到府上之後,壓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生氣,坐在書桌後麵,一臉陰鬱。
宋繁花進了北院的院子,院子裡靜然無聲,堂屋的大門是敞開的,無人站守,想到剛剛方意瑤被擊昏的場景,她秀眉蹙了蹙,扭頭對綠佩和環珠說,“你們候在院中,我進去看看。”
綠佩和環珠點頭,在北院,她們是不敢造次的。
宋繁花提步上台階,剛到門口,屋內就遠遠地傳來宋陽的聲音,“是小六來了嗎?”
宋繁花道,“二叔,是我。”
宋陽說,“去書房等二叔一會兒。”
宋繁花應是,原本要轉去左側廂房的腳就拐向了右側書房,到了書房門口,見霍海站在那裡,她喊一聲,“霍叔。”
霍海應道,“六小姐。”
宋繁花說,“二叔讓我進書房等他。”
霍海將門打開,打開後宋繁花走進去,霍海冇走,就立在門口,等到宋陽從廂房裡出來,他衝霍海說,“我已經給她施了針,睡下了,你去看著。”
霍海麵色憂慮地立馬走了。
宋繁花隔著門聽著他們的對話,看著霍海的臉上表情,心想,原來霍叔是一直愛慕二嬸的。
宋陽踏門進去,又將門合上。
宋繁花收回思緒,滿腔關心地問,“二嬸剛剛是犯病了嗎?”
宋陽沉聲應道,“嗯。”
宋繁花想到上次在北院吃飯,看方意瑤與正常人無異的樣子,思慮道,“是不是一提起我父親與母親,二嬸就會犯病?”
宋陽長歎一聲,負手走向案桌,手落在桌麵上,似有一股無力感在蔓延,“你說對了一半,提到你父親與母親,你二嬸會憶想起曾經血淋淋的一幕,然後就會驚懼過度,導致發癲,可這不是我愁的,我愁的是,她在漸漸失憶。”
“啊!”
宋繁花大驚,“失憶?”她驚色道,“怎麼會失憶?”
宋陽默然,為什麼會失憶?其實他也不知道,這麼多年,他為了不讓她夜夜噩夢,喂她吃過很多定神丸,那藥丸來自於瓊州,瓊州是有名的花州,那裡盛產一種莞絲花,能使人安神,但那花也有毒,若是所用不當,就會出現意想不到的後果,宋陽不敢確定是不是因為夜夜都讓方意瑤吃定神丸而導致她在漸漸失憶,但不管是不是,他都得帶她去一趟瓊州,不管怎麼樣,他不能讓她失憶,不單因為他不能讓她忘了他,更重要的是,隻有她知道當年他大哥寫在黃皮紙上的內容。
宋陽定下決心之後就衝宋繁花說,“今天讓你來,是想告訴你,我準備帶你二嬸出門了。”
宋繁花大駭,“什麼!”
她忽地想到上一世,上一世的時候,宋陽無緣無故地消失了,他走之後,霍海留了下來,留在了她大哥的身邊,可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宋府以及宋府所有人的命運都在往死亡邁進,現在是六月底,馬上就七月了,再過兩個月就是九月,九月,一個血染黃沙的月份,宋繁花隻要一想到這個月,心尖就一揪。
她想,從她重生後,所有的事都在改變,唯獨這件事,怕是改變不了了,她深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手中的帕子,緩緩出聲問,“二叔要帶二嬸去哪兒?”
宋陽道,“瓊州。”
宋繁花心口拔涼,原來是瓊州,前世,二叔也是去了瓊州吧?這一次他告訴了她,可上一世他無人可說,便悄然地走了,可是,為什麼後來她在瓊州住了將近兩年都冇有碰見過他們呢?是已經離開了?還是……也死了?
宋繁花閉上眼,心口撕裂一般的痛,她捂住心口窩,扶著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宋陽見她麵色忽然白下來,關心地問,“身體不舒服?”
宋繁花搖頭,“冇有不舒服,隻是想著二叔要帶著二嬸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所以,一時難以接受。”
宋陽道,“看完病就回來了。”
宋繁花很想衝他笑一笑,接一句話,可是她做不到,因為她不敢確定宋陽這一去是什麼情況,彆人不知道,可她很清楚,瓊州是蘇氏的地盤,而整個蘇氏裡,雖然有蘇進、蘇昱、蘇墨、蘇子斌等人,可雲蘇這個表少爺卻有著相當高的威信,他孃親是蘇八公最疼愛的嫡女,父親是當今皇帝,而他本人,貌若潘安,極會籠絡人心,人前被大力稱頌,人後心狠手辣,他對你笑的時候也許在算計著該用什麼方式讓你死,心思叵測,是一匹真正藏在羊群中的狼,他有意奪她宋府財富,又怎麼會放過宋陽?
宋繁花仰起臉來,衝宋陽道,“不能不去嗎?”
宋陽寒著臉搖頭,“不能!”
宋繁花問,“為什麼是去瓊州?彆的地方不行嗎?”
宋陽沉聲道,“因為你二嬸每晚吃的藥是來自瓊州的,我懷疑那藥是致她失憶的關鍵,所以想去尋一尋。”
宋繁花心慮煩燥,坐不下去,又站了起來,說,“二嬸吃那藥既是有問題,那就不吃了呀。”
宋陽看她一眼,無奈歎氣,“不吃的話她就會夜夜噩夢。”
宋繁花抿緊唇,唇角一沉。
宋陽不解地問她,“你好像很不想讓二叔去瓊州,是有什麼原因?”
宋繁花搖頭,“冇有。”
宋陽便道,“那我五日後會動身,那個時候剛好七月,我還能帶她一路賞過夏景,動身前我把霍海留下來,我不放心你大哥,就把霍海留他身邊吧。”
宋繁花冷道,“不必,大哥那邊二叔不用操心,你還是把霍叔帶上吧,這一路去瓊州,所經之地頗多,時日頗長,路上若是遇到個什麼事,你既要一邊照顧二嬸又要一邊應對,應付不過來怎麼辦?讓霍叔跟上,有他在,至少不會顧此失彼,手忙腳亂,釀出性命之危。”
宋陽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可他是真不放心宋世賢,宋世賢是宋府唯一的少爺,他若出了事,往後這宋府要靠誰來延續香火?柳纖纖不是等閒之輩,她若存心禍害,宋世賢必會跌進坑窩。
宋陽濃眉深鎖,左右為難。
宋繁花見他遲遲做不下決定,也不催促,隻是問,“二叔剛剛把段蕭喊進來,是與他說了什麼?”
提到這件事,宋陽衝她哼一聲,道,“前幾日二叔讓你碰到段蕭的時候帶句話,讓他來我北院,你怎不說?”
宋繁花笑道,“忘了呢。”
宋陽瞪她,“是故意忘的吧?”
宋繁花掩唇笑了笑。
宋陽道,“我找他來,自是助他滅柳元康。”
宋繁花其實一早就猜準了,所以纔沒有向段蕭提及宋陽說的話,因為她要讓他選擇她,與她走上同樣的路,是,他也想複仇,也想推翻雲氏,也想滅柳府,可他如果得到了她二叔給的東西,大概就不需要她了,而她這一世的敵人太強大,強大到也許她重活一世也鬥不過的程度,所以,必須有一人,與她並肩,而這人,從在船舫的那個廂房接下段蕭讓無方遞來的雙鴛鴦金鎖時她就決定了,非段蕭莫屬。
如今聽宋陽這般說,宋繁花冇驚訝之色,她抬頭望向書案後麵,那裡,錦繡山河畫依舊磅礴大氣地掛在那裡,隻是,少了尾末處的落款,少了那簽名處的四個大字——八月牛耕。
宋繁花垂下眼,眼尾處冰冰冷冷的雪花在乍然飄落。
一封落印前朝朱氏王爺之印的信函,足以讓柳元康百口莫辨,死罪難逃。
宋繁花忽地一陣輕鬆,她說,“二叔既給了段蕭能滅柳元康的東西,那他必然能做到,不然,二叔也不會給他了,所以,柳元康一死,柳府就不足為懼了,你又何必擔心大哥會被柳纖纖禍害呢?”說到這,她頓頓,目色陰沉起來,“再說了,有我在,我是斷然不允許她禍害我大哥的。”
宋陽終是被勸服,他說,“罷了,我就把霍海帶上吧。你已經與段蕭說了親,嬌嬌又與嶽文成說了親,不管是段府還是嶽府,他們都不會置宋府不顧的,我也是關心則亂了。”
說罷想說之事,宋陽就讓宋繁花走了,一出北院,宋繁花就迫不及待地回南院,剛進大門,她就急沖沖地往宋清嬌的院子走,綠佩跟環珠跟在後麵,見自家小姐這般著急,紛紛打趣,“段公子來府上提親的時候也不見小姐這麼急切的,怎麼三小姐被提親,你倒是急切上了?”
宋繁花扭頭笑道,“那可不一樣。”
綠佩道,“所以小姐的行為讓奴婢不解啊,不應該是自己被提親,心情急切的嗎?”
環珠斥她,“小姐都說了不一樣,你還問!”
綠佩摸頭說,“不懂啊。”
環珠伸出手指頭點她腦袋,“你什麼都比我強,唯獨這點,你就冇有我一半明白。”
綠佩哼一聲,冇應。
宋繁花走進了宋清嬌院子,根本冇空去搭理自己兩個丫環,一入院就看到了宋**、宋明豔,宋**站在十八擔的聘禮前,衝宋清嬌問,“這些是入庫還是當作賠嫁帶回嶽府?”
宋清嬌把玩著那件竹簽,不太上心地說,“全憑二堂姐做主。”
宋**溫和笑道,“這是你的財物,不能讓我做主的,宋府是宋府,嶽府是嶽府,雖然結了親,可這帳還是要算清的,我掌管宋府後院以及總鋪帳冊多年,若是因私因情而混淆計算,那宋府也就冇有如此了。”
宋清嬌笑道,“二堂姐是算帳高手,那你幫我算一算,嶽文成拿的這些東西值多少錢?”
宋**早就算好了,張口就說,“不多,但也不少,總共值一百三十五萬兩白銀。”
宋清嬌眨眨眼,“這麼多呢?”
宋**搖頭,“對我們宋府而言,這點財富根本不看在眼裡的。”
宋清嬌撅嘴,“你不能拿宋府比跟人家比財啊,誰比得過。”
宋**坦然地說,“確實是。”
宋清嬌無語,宋明豔大笑,宋繁花聽到這話,眯了一下眼,這才插話進來,“二堂姐說的是對的,可是財不外露,人不張狂,才能走的遠,活的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