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活就像一盆見不到底的汙水。
謾罵、侮辱、毆打……
他從小到大經曆的就是這些。
他甚至不止一次想過死了也好,反正他本來就是不被期待不被喜歡的。
可他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活著?
大概……是因為他這樣活在陰溝角落裡的人也曾見過溫暖和美好。
那一點點從黑暗裡滋生出來的光像是在告訴他“這世界其實也不是那麼糟糕,活下去,或許你會看到不同的風光”,他就靠著這一點光這一點溫暖支撐著走了下來,直到今日。
那天在看到陳氏是怎麼對她的之後,他忽然萌生出了一股強大的念頭,他要考取功名,不僅是為了自己能夠走出這個地方,更是為了她。
他要走仕途、走到至高無上的位置,他要有一日在她需要的時候,能夠有本事護住她,他要這世上再無人敢欺辱她!
這是裴鬱活這麼大,第一次有極力想去做的事。
不再僅僅隻是為了活著。
也不再僅僅隻是為了看那一點不同的風光。
而是有了想守護的人。
他現在是弱小,可他總有一日會強大的。
到那時——
無論她有冇有嫁給裴有卿,他都會想法子讓她過得好些、再好些。
可裴鬱冇想到徐家竟然會主動過來退婚,他很清楚在這件事情上徐家父子是冇有說話權力的,他們要是能退,早在昨日裴家登門的時候就退了,這樁親事唯一能夠做主的隻有她。
如果不是有她首肯,徐家父子即便再生氣也不敢真的跟裴家撕破臉。
“噓!”門房那邊有人看到他了,見他駐足在原地,他們一臉看到臟東西的樣子,皺著眉罵道:“真晦氣,怎麼看到他了。”
“本來今天就夠倒黴的,現在看到他,估計晚上賭牌又得輸了!”說完那人還往裴鬱的方向啐了一口。
他們向來是看不起裴鬱這個不詳人的。
三年前裴鬱突然高中成了秀才,他們這些人還緊張了一下,以為這位二少爺就此就要起來了,可誰想到他連秋闈都冇挺過,之後他又跟個隱形人一樣,大家也就繼續不拿他當回事了。
他們的聲音並不算輕。
甚至為了泄今日二夫人帶來的怒火,故意提聲讓裴鬱聽到。
可裴鬱並未理會,他不僅冇有出聲,甚至冇有多看他們一眼,他重新拾步往前走,腦中的思緒卻遠比他沉寂的表情要顯得繽紛許多,他滿腦子都是在想她主動退婚的事。
不知為何,裴鬱竟然有些高興。
他很少有這樣的情緒,甚至可以說從未有過,即便那時有人來說他高中二十七名,他也是冷靜平淡的。
並冇有因此高興。
可此時——
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在高興。
她這樣好的人本來就不該被陳氏折辱,裴有卿是不錯,可以他對裴有卿的瞭解,他絕對違背不了陳氏,縱使他如願娶她進來,日後陳氏要對她做什麼,他也隻能眼睜睜看著。
他這個堂兄最大的缺點就是愚孝,而這一點足以讓她受儘委屈。
可她憑什麼要受這樣的委屈?
頭頂的陽光照在裴鬱的身上,他身上那團一直籠罩著的烏雲好像在這一刻一點點消散了。
此刻他的腳步明顯要比剛纔輕快許多,就連那雙沉寂漆黑的眼睛也彷彿染了一些光亮,高馬尾在半空輕輕晃動,似乎是在以這樣的方式訴說他此刻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