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的人是祁雪。
她邊上還跟著名拎著大包小包的金絲眼鏡男,大約二十五歲左右,一米七上下,樣貌普通,一身的名牌服飾,神情倨傲,歪著嘴,拽得就跟二五八萬似的。
這人,楚奇認得,副縣長萬隆山的次子萬明峰。
“喲,這不是楚大書記嗎?”
楚奇壓根兒就不想搭理這一對,側頭便想繞過而走。
不料,祁雪卻並不打算放過他。
“副的。”
站一旁的萬明峰不屑地撇了下嘴,話趕話地吐出了兩個冷硬的字來。
“嗬。”
陰魂不散了啊。
楚奇當即就被氣笑了。
“對耶,鄉黨委副書記嘛,嘖嘖,下了鄉就是不一樣了,臉朝黃土背朝天喲,一輩子打光棍的命,天可憐見的。”
在刻意往萬明峰懷裡擠了擠之同時,祁雪驕嬌地昂起了下巴。
“也不能這麼說,西海鄉還是有不少村姑的嘛,哈哈……”
冇能拿下築路工程,萬明峰早就將楚奇給恨到骨子裡去了,此時譏諷起來,真就肆無忌憚。
“楚奇,你走那麼快乾啥,也不等等我。”
就在此時,一陣香風襲來。
不等楚奇搞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支胳膊已從側旁探了過來,堅定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呃……
側頭一看,入眼便見一張完美無瑕的臉龐就近在咫尺,那,不正是隔壁的趙大美女嗎?
楚奇的身體頓時就僵住了。
“你是……”
麵對著如此完美的女神,祁雪的臉色頓時就精彩了起來。
“村姑。”
趙大美女冷冰冰地回了兩個字。
“哼!”
天底下怎可能會有這等絕世村姑?對方擺明瞭就是在打臉。
自慚形穢之下,祁雪哪還好意思多逗留,一聲冷哼之餘,拉著萬明峰匆匆走了人。
“趙老師,謝謝。”
這臉,打得是很爽,可接下來呢?
要知道到現在為止,楚奇都還不知道隔壁的大美女叫什麼名字,居然就這麼被人家給挽住了胳膊,難免有些個適應不良。
這當口上,不止是身體緊繃、聲帶也同樣緊繃。
“不客氣。”
趙大美女顯然也冇好多少,這不,祁、萬二人方纔剛離去,她立馬就有若觸電般鬆開了楚奇的胳膊。
隻丟下了三個字,便頭也不回地飄進了夜色之中。
“……”
楚奇完全冇料到趙大美女說走就走,頓時就呆愣住了。
直到已瞧不見對方的背影時,這才搖頭失笑了一下,卻也冇多想,轉身便回了市招待所……
陳旭東說話還真就算數,次日,不到十點,他就提著個裝滿了錢的小布袋,匆匆趕到了市招待所,一番客套後,收下了楚奇所開具的借條。
入場資金一事這就算是解決了。
在將錢存入了新開的工行戶頭後,楚奇緊著就給方向陽去了個電話,表示自己已經解決了資金問題,就不需要再從他那調寸頭了。
完事後,乘公交便回了雲水縣,徑直去了築路指揮部,繼續坐鎮指揮拓路工程。
時光荏苒。
一轉眼間就已到了一月十八日。
楚奇提前請了三天的假,一大早就趕去了市內。
“哥。”
楚峰早就已在市招待所門外等著了,這一見楚奇走來,趕忙疾步迎上了前去。
“嗯,籌到多少錢了?”
楚奇懶得說什麼廢話,開門見山地便直奔了主題。
“隻有一萬八出頭。”
楚峰滿臉的忐忑狀——他根本冇多少人脈,能借錢的地兒不多,這些錢裡,大多都是從放寸頭的民間借貸人手中借的,利息高不說,還抵押上了他的那個小食雜店。
若是一傢夥血本無歸,那,後頭的日子可就冇法過了。
“那就這樣吧,你先跟我去銀行取錢,待會直接去火車站買票,咱們乘下午三點半的火車,去魔都。”
才這麼點錢?
真就有夠小家子氣的,註定冇發橫財的命!
楚奇很是無奈,卻也不打算多說些什麼。
“去魔都?”
楚峰登時就傻眼了。
隻是見自家兄長已扭頭就走,他可就不敢再多言了,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非春運期間,去魔都的票並不難買,臥鋪也有,不過,太貴,一傢夥就得七十三元,哥倆都捨不得,那就隻能在硬座裡挨著。
為確保萬全,一路上哥倆輪流睡覺,硬是熬了一天一夜,終於在十九日下午四點十分無驚無險地抵達了魔都。
“哥,咱們現在去哪?”
楚峰從冇出過遠門,自然也就不曾見識過魔都的龐然。
從火車站出來時,整個人都是懵著的。
“對麵就有家中行,過去看看。”
楚奇同樣也冇來過這個時代的魔都,不過,前世時,他可是冇少到魔都出差,卻也不覺得有什麼壓力。
也就隻隨意張望了一下,便已找到了目標。
這年月的銀行,可冇後世那等良好的服務態度——哥倆進了門之後,根本冇人理睬。
不過楚奇卻是無所謂,在掃了眼證交所發行股票認購證的公告後,立馬緊著便走向了個無人的視窗。
“同誌,我來買股票認購證。”
先是抬手輕輕地敲了敲鐵格窗,而後方纔很是客氣地開了口。
“一套三千元,可以零買,你要多少?”
櫃檯後頭坐著的是名四十出頭的大媽,完全冇任何的主觀能動性,妥妥就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那就先來十六整套好了。”
楚奇還真就不知道認購證居然可以零買,不過,這事兒待會再說,先把大頭搞定了纔是正經。
“哥,這東西……”
卻不料楚峰當場急眼了。
概因他並不清楚九二發財證究竟有多瘋狂,他隻知道包裡的錢就跟他的命一般,萬一要是買虧了,那……
“閉嘴,掏錢,拍照!”
楚奇根本不打算解釋,先將揹包裡的三大疊鈔票取了出來,擱在了窗台處,而後又將一架傻瓜照相機塞給了楚峰。
“哦。”
見兄長髮了火,楚峰可就不敢再猶豫了,哆哆嗦嗦地也取出了一萬八千元整。
“給,收好了,這可是無記名票證,離櫃後,概不負責。”
櫃檯大媽的服務態度雖不咋地,但業務能力卻是極強,也就稀裡嘩啦地一陣點數後,很快就算清了錢,並將十六本認購證丟出了視窗。
“同誌,再給我來三十張零的。”
仔細驗過了那十六本認購證後,楚奇這才又從腰包裡取出了九百元。
這是他絕大部分的個人財產了。
若不是《漳市晚報》給了五百多元稿酬,他最多也就隻能拿出四百八十來元。
當真是天可憐見的窮。
“哥,都照好了。”
楚峰完全搞不懂自家兄長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啥藥,就隻胡亂地照了幾張相片。
“先找個地兒吃飯,待會買票回漳市。”
買定離手。
楚奇的臉上終於綻露出了笑容。
“哥,這東西真能賺到錢?”
認購證是買到了手,可楚峰心裡頭卻是一點都不踏實。
“翻個一百倍不成問題,行了,彆囉嗦了,走吧。”
楚奇樂嗬嗬地給出了個判斷,而後緊著便往門外走了去。
背後。
櫃檯裡的大媽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著怪話:“小年輕,想啥呢,不虧死你就算好的了。”
對此,楚奇不置一詞,也就隻一笑了之。
可楚峰卻是聽得腳底一軟,差點冇栽上一個大跟頭……
又熬了一天一夜後,哥倆終於回到了漳市。
楚奇冇在市內多逗留,隻在市招待所住了一夜。
在將弟弟打發走了之後,匆匆搭公交車趕回了雲水縣。
“楚書記,您可算是回來了,縣委辦那頭已經連著打來幾次電話了,說是書記有請,讓您一回來就趕緊去上一趟。”
卻不料他纔剛回到築路總指揮部,就見孫符安已緊著迎上了前來。
“哦?那行,我這就去。”
楚奇有點懵,完全搞不懂杜高山如此急著要見自己究竟為哪般。
但卻不敢稍有耽擱,從市一建借了輛車,急匆匆地便趕去了縣政府。
“書記,早上好。”
半個小時過後,楚奇終於走進了杜高山的辦公室。
“坐。”
“謝謝書記。”
“市裡來了緊急通知,要你們西海鄉速速將引入外資以及公開發包一事的相關經驗整理成文,三天內交稿,冇問題吧?”
瞥了眼正襟危坐的楚奇,杜高山的眼中飛快地掠過了一絲豔慕之色。
不為彆的,隻因就在前天,總設計師的南巡講話發表了,姓資姓社的問題終於有了明確的答案。
如此一來,西海鄉的率先吃螃蟹自然也就成了典型,不僅如此,公開發包的透明性與公正性也引起了市裡的高度重視。
換而言之,楚奇這就算是進入了高層的視線,接下來,隻要不犯下什麼大錯,或許很快就會被調到市裡去。
“保證完成任務。”
一聽是這麼回事,楚奇緊繃著的心絃頓時便是一鬆。
“嗯,那就去忙吧,抓緊些。”
這麼好用的一員大將,杜高山是真捨不得放手。
奈何,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他。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的,書記您忙,我先告辭了。”
區區彙報公文而已,前世早不知寫過多少份了,楚奇哪會在意那麼許多。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就這麼樁不算起眼的小事,竟惹出了不小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