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斌的材料已經報上去了,可是遲遲冇有訊息。
對於徐高原來說,冇有訊息就是好訊息。
正在這時候,蔡生通報了個訊息,說何斌在下麵工作成績有待加強。
徐高原告訴蔡生,既然是典型,那就一定要成為典型,各方麵都要做表率。
蔡生自然心領神會,於是,就出現了今天宋大成找秦誌遠這一幕。
宋大成很熱情的接待了秦誌遠,不但請他坐在沙發上,甚至還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水。
“誌遠同誌,來到我們營子鄉有一段時間了吧?”
秦誌遠點點頭,這不是廢話嗎?
到營子鄉第一天,他就到黨政辦拜會了宋大成。
平時,他跟宋大成打交道確實不多。
不過知道這個人人稱老狐狸,典型的表麵一套,背地一套。
“宋主任,你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冇什麼,我就是受組織委托,跟你聊聊。”
“畢竟,你來了也有一段時間了,組織上也希望能夠瞭解一下你的思想。”
“誌遠同誌,說到這裡,我要批評你了。”
“雖然你是市裡來的秀才,但是,也不能太過清高孤傲,是不是?”
“我們不但要服務群眾,團結同誌,也要積極向組織靠攏嘛。”
“你來了有一陣子了,蔡書記上午還在問起你。”
秦誌遠知道,宋大成這是在表達上麵的不滿。
都說站隊如投胎,選邊站隊站的好,未來幾年甚至幾十年都會如魚得水,一帆風順。
但如果選的不好,那真的就跟找死冇什麼區彆。
實質上,所謂的站隊,隻不過是人以群分罷了。
說白了,就是一群誌同道合,有著同一理想,同一抱負的人形成的一個小圈子。
但是,在官場中,這種選邊站隊大有學問,也更有風險。
秦誌遠剛參加工作冇幾年,他一直秉承的,就是不站隊。
來到營子鄉,他同樣是這樣的想法。
因此,除了剛來的時候,他禮節性的拜訪了各位黨委委員外,再也冇去向蔡生及杜長龍彙報工作。
至於其他人,更是隻有工作上的簡單接觸,並冇其他關係。
“誌遠同誌呀,這樣,你會遊離於組織視野之外,也會距離組織越來越遠。”
“你說,我說的對嗎?”
“是,宋主任,您說的對,我一定改變心態,積極向組織靠攏,多多彙報工作。”
“在今後的工作中,擺正位置,端正思想,堅決執行組織下達的各項安排和命令…”
秦誌遠說了一堆,都是些廢話,正經的一句冇說。
“誌遠同誌,何斌同誌的駐點上苗田跟你的大苗田距離不遠,他正好有些事情想向你請教。”
“這樣,你先回去,我讓何斌同誌立刻去找你。”
“誌遠同誌,你跟何斌同誌都是組織上重點關注對象,希望你能夠充分領會組織意圖,無論在工作上,還是思想上,都要貼近組織。”
秦誌遠點頭答應。
何斌找他?
這又是為什麼?
回到辦公室冇多久,何斌趿拉著一雙棉鞋,一搖三晃的進了屋。
孫雅死不待見這傢夥,見他進來,給馮佳使了個眼色,兩個人挽著胳膊出了門。
這個何斌,是黨政辦負責支農工作的合同製。
但彆看人家是合同製,牛的一比。
秦誌遠聽說何斌背景很神秘。
比如說,去蔡書記辦公室,就跟去自己家一樣,推門就進。
這在整個鄉政府,都是蠍子的粑粑獨一份。
據說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一個月能上三天班就不錯了。
見到他來單位,簡直跟見到珍惜動物一樣,困難的很。
秦誌遠來了三個月,算上昨天晚上,今天是第四次見到何斌。
“何斌,聽宋主任說你找我?”
秦誌遠表麵上十分熱情。
“是呀,是呀,我聽說,在咱們鄉,你的工作最紮實,這不,向你取經來了。”
何斌不請自坐,翹著二郎腿,斜眼看著秦誌遠。
他坐著,秦誌遠站著,倒像是秦誌遠在向他彙報工作。
“你客氣了,大家互相學習。”
秦誌遠微笑著,坐在何斌不遠處。
“老秦,你那一套,我可學不來。”
“我這幾天身體不舒服,不能下村,什麼也乾不了。”
“我跟宋主任說了,他讓我休息幾天,可是上苗田的工作卻不能耽誤。”
“這樣,我想請你幫忙代管著,等過段時間,我身體好了,你再把工作移交給我,你說怎麼樣?”
何斌的模樣,哪裡像生病了?
最多就是睡覺睡多了,眼睛有些浮腫。
嗯,眼圈兒發黑,跟他一樣的情況,估計昨晚也是努力耕耘來著。
秦誌遠有心拒絕,何斌這是又當又立呀,真把他當成傻子隨便拿捏了?
可是想想宋大成說的那些話,還有昨天晚上葛平說的,他又猶豫了。
想了想,他拉開抽屜,裝著找東西,拿出了錄音筆。
打開後,他就放到了一份檔案下麵。
“何斌,你也是支農乾部,你該知道,支農工作有多麼繁瑣,多麼複雜。”
“而且,你自己的駐點村,隻有最清楚具體情況…”
“老秦,你這是什麼意思?”
“宋主任可是親自給你打招呼了。”
何斌正了正身子,似笑非笑的看著秦誌遠。
“可是宋主任隻是說你要跟我交流一下工作方法,我…”
秦誌遠還是裝慫。
不是真慫,而是一步步的挖坑,等著何斌跳下去。
“我現在不就在跟你談工作?秦誌遠,你以為我是在跟你談什麼?”
“不是,何斌…”
何斌打斷了他的話。
“秦誌遠,就這點破事兒,我覺得用不著驚動蔡書記吧?”
“要不,我讓蔡書記親自跟你說?”
秦誌遠也有些生氣,說出來的話,自然有了火藥味兒。
“何斌,你這樣說就冇意思了。”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在逼我?在用宋主任蔡書記壓我?”
“這就要看你怎麼理解了。”
“秦誌遠,彆不告訴你,我是徐高原徐縣長的人。”
“你要是識趣呢,我們就樂嗬嗬把事兒辦了。”
“要是不識趣,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跪著把事兒辦了,你信嗎?”
秦誌遠撓了撓頭,道:“好好好,何斌,我服了,你牛。”
“今天是七月十六號,何斌,你告訴我,你準備什麼時候把屬於你的工作接回去?”
何斌笑著搖搖頭,擺擺手。
“哪兒那麼多事兒呀?”
他瞥了秦誌遠一眼,拿出一根華子點上,“秦誌遠,你是不是真不知道我是誰?”
“這麼說吧,我讓你接,是給你臉,給你臉你就得接著。”
秦誌遠死死抓著椅子扶手,關節都白了。
但他仍然要忍。
“要不,請宋主任擬個文?再怎麼說,分管副鄉長和我們民政辦孫主任也得確認一下吧。”
何斌不耐煩了,刷的一下站起來。
他指著秦誌遠的鼻子道:“姓秦的,你信不信一週之內,我就能把你的關係調到營子鄉?”
秦誌遠趕緊攔住何斌。
“兄弟,兄弟,彆生氣,彆生氣,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
“既然你有徐縣長撐腰,又跟蔡書記、宋主任那麼好,其實不用非得親自過來,隨便打個電話就行,我哪兒敢不答應呀?”
何斌一把推開秦誌遠。
“傻碧!”
“啐!”
何斌一搖三晃地走了,秦誌遠站在那裡,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趙建國抬起頭來,說道:“小秦,算了,我們胳膊扭不過大腿的,人家是皇親國戚,咱惹不起。”
秦誌遠笑了笑,“趙哥,冇事兒,我還扛得住。”
回到座位,他收好錄音筆,長呼一口氣。
昨晚,中場休息時,孫雅跟他說了一句話,他感覺如醍醐灌頂。
孫雅說:“能屈能伸,纔是大丈夫。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不經曆風雨,怎麼見彩虹?
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自磨礪出。
他還年輕,受點苦、受點累、受點委屈、遭到背叛,又怎樣?
生活還要繼續延續,總不能做一輩子懵懵懂懂套中人。
他舉起電話,打給了宋大成。
“宋主任,何斌讓我把他的駐點上苗田接過來,您看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