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許琪瑤走後,陽牧青回到客廳,見慕容曌仍舊在全神貫注想事情,照例冇有前去打擾,而是翻了翻慕容曌放在一旁的資料,找到白小清家的詳細地址,拿起被隨意扔在桌上的竊聽器,輕輕放入褲兜中,拿起車鑰匙出了門。
整個過程,慕容曌渾然不覺,已進入老僧入定之境。
今天是工作日,正遇上班人群,路上有些堵,對等待極不耐煩的陽牧青皺起了好看的眉毛,轉念又想起許琪瑤的事,更皺得厲害。
身邊人的事情比那些不知從哪個拐角處會出現的死靈更加讓他心頭煩亂。
當初對師傅發下的誓言還曆曆在目。
不主動惹事,不多管閒事,不遇事不管,不手下留情。
如果事情並非他預料的那樣倒也還好,如果猜得不錯,師傅絕對不會坐視不管。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如果他遲遲不行動,師傅肯定會自己出手,到時候,他便是求情,也來不及挽回局麵。
刺耳的喇叭聲從背後傳來,在他走神之際,紅燈已變成綠燈。
陽牧青收斂心神,朝著目的地前進。
白小清的家位於一片老居民區,從一條略窄的老衚衕通向馬路,車子開不進去,陽牧青隻好將車停在路邊,徒步走了進去。
衚衕裡栽種著一排老槐樹,幾乎將整個衚衕覆蓋,蔥蘢繁茂,投下一片片陰涼。
小路上一個人也冇有,隻有稀疏的鳥叫聲和蟬鳴聲從葉隙間傳來,顯得格外清淨。
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在第七棵槐樹處停了下來,仔細打量了一下這棵樹,並未看出與彆的槐樹有任何區彆,除了稍微顯得高一些。
確認四下無人,他掏出小巧的竊聽器粘在了一片有些鬆動的樹皮底下,掩飾得很好,白天用肉眼都看不出來,更不用提漆黑的夜裡。
既然已經做好了佈置,他也冇有理由再多做停留,於是轉身往回走。
但剛走出一兩步,陽牧青便感覺有股熟悉的陰冷氣息從身後傳來,他猛然轉身,卻什麼也冇發現。
陽牧青有所思忖地盯了一會兒那排默默無言的槐樹,想找找那股陰涼氣息的來源,但最終一無所獲。
或許,是這兩天神經太敏感,多心了吧,陽牧青寬慰自己。
冰箱裡麪食物不多了,他去超市轉了一圈,挑了幾樣冇怎麼做過的食材,打算給慕容曌改善夥食。
等他提著大包小包回到問靈所,發現慕容曌已經在沙發上累到睡著了。
他回想了一下,清早慕容曌雖然神采奕奕、活蹦亂跳的,但臉色很不好,有些像亢奮過頭的樣子,難道竟是一夜未睡?
慕容曌睡覺的樣子像極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習慣蜷縮成一團,手裡總要抱著個東西才行,有時是抱枕、有時是一本書、有時是布偶熊,睡覺時很少微笑,反而總有些受乾擾的樣子,不時翻身和蹙眉,像總是有些不安穩。
因為也冇有其他事,陽牧青找來寫生本,細細描畫著慕容曌的輪廓,絲毫冇有察覺到自己的眼神有些過分溫柔。
慕容曌睡得很沉,等她這一個早午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四點。
陽牧青不在,不知道去了哪裡,慕容曌猶豫了半分鐘,最終決定還是不要打電話,免得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苛責員工的老闆。
有點過分了嗬,這還是上班時間!
她循著熟悉的香味,果然在鍋裡看到了還溫熱著的飯菜,都是她未曾試過的菜色,頓時食指大動,埋頭苦吃了起來,早上吃的那點東西早在她這長長的一覺中消化光了,她現在覺得自己可以吞下一頭牛。
等到最後一片肉被塞進嘴裡,慕容曌終於很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哼著小曲將碗筷洗了個乾乾淨淨。
五點鐘的時候,陽牧青開鎖進門,臉色有些嚴峻,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你去哪了?”慕容曌抬頭問道。
“去以前住的地方拿了點東西。”
陽牧青手裡果然拎著一個黑布袋:“我有給你發簡訊請假。”
慕容曌拿起一直被自己無視的手機,果然見到有一條未讀簡訊的提示,寫件人正是陽牧青。
“好吧,我冇有看到。”慕容曌神色尷尬地解釋道,“其實不請假也冇事啦,我隻是有點擔心,不知道你去了哪裡。”
“我明白。”
陽牧青從手上的袋子裡拿出一條銀質的項鍊,項鍊不算精緻,但墜子是一個很好看的紫水晶。
“這條項鍊有防身的作用,送你。”
“怎麼冇事對我這麼好?是不是有所圖謀啊?”慕容曌一邊毫不客氣地接過來給自己戴上,一邊習慣性地打趣道。
“你突發事故太多,我怕遲早要被你累死。”陽牧青微笑迴應。
回想自己的斑斑劣跡,慕容曌隻能選擇啞口無言,為了不就這樣冷場,她機智地將話題扯回到正事上。
“竊聽器你已經安裝好了吧?我覺得光聽可能還不夠,我們得去蹲守幾個晚上才行,看李懸所做的記錄,白小清並不是天天晚上都會出門,我不打算馬上找她談,覺得先找到事情的癥結再下手比較好,既然她的事又到我這裡了,總該有了漂漂亮亮的了結。”
“好。”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晚上可能會要忙到比較晚哦。”
慕容曌抓住機會表現了一番Boss應有的“人文主義關懷”。
陽牧青從善如流地進了臥室,丟下一句話:“你應該吃飽了吧?晚飯就不做了,夜宵車上解決。”
慕容曌原本想要抗議,但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又想起自己呈直線上升的體重,終於將不情不願的小心思咽回了肚裡。
他們晚上十一點準時出了門,直奔白小清家前的那條衚衕。
夜宵果然是在車上解決的,不過是陽牧青親手包的餃子,每一個都放了整個的蝦仁,加了玉米青豆,分外清甜。
當晚,一無所獲。
第二天同樣如此。
第三天,下起了濛濛細雨,給燥熱不安的空氣帶來了絲絲涼意。
已是夜裡十二點整,兩人從車裡出來,合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在漆黑的夜色裡並不顯眼,慕容曌穿得有些清涼,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陽牧青解下自己的外套,極其自然地給她披上。
“謝謝。”
“不客氣。”
一道白色的影子出現在道路儘頭,目的明確地朝著第七棵槐樹走去。
白顏色的雨傘,白色的長裙,不健康的蒼白膚色,正是白小清。
她比慕容曌初見時又清瘦了不少,在雨霧中穿行的她,美麗得不太真實,彷彿是這天地之間的一縷幽魂,如果不是存著一絲眷戀,或許早就已經遠離了這紛擾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