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蛇,上古異種,可潛入夢中,往返於虛真,以夢境為食,最擅長幻術。”
學宮內,越閣主忽然輕聲說出這麼一段話。
隨即,他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說道:“以夢蛇的血脈神通之能,在昨晚藉助夢境,下毒於無形,確實是有可能的,隻是……還有一些疑點。”
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十餘具屍體,說道:“這些死者昨晚與這些蛇女就寢入眠,那就說明那隻夢蛇是昨晚藉助夢境下的毒,但為何這些人在此時才毒性發作?還恰好死於入泮禮?”
“言藏書。”他看向旁邊的藥學學博,問道:“你可有什麼結論?”
言藏書沉吟了一下,開口道:“這等近似於神通的毒,無法以常理判斷,或許是時辰到了正好發作,也有可能是那夢蛇特意在此刻引動了毒發,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說明那夢蛇知道這些人會參加入泮禮,刻意讓這些人死在入泮禮上。”
她頓了下,說道:“這十五名蛇妖女子身上的血脈略顯紊亂,顯然都在不久前被引動過血脈,應該是那夢蛇昨晚以血脈秘術定位造成的,若是不尋蹤定位,也冇法這般準確地潛入這些人的夢境。”
越閣主微微點頭,說道:“既然刻意讓這些人死在大庭廣眾之下,那自然是在威脅或者震懾,怕是為了保護這些蛇女?”
眾多賓客聞言頓時臉色一變。
“真是膽大包天!”
“這夢蛇真是囂張,在重華城如此興風作浪,還敢威脅我等?”
“莫非這夢蛇以為我大虞無人能抓到她嗎?”
喧嘩聲中,諸多權貴們紛紛憤慨出聲,在重華城,他們這些權貴無疑是人上人,又豈能容忍區區一隻蛇妖這般威脅?
“安靜。”
旁邊的監丞輕喝一聲,壓住了喧嘩聲,隨即看向越閣主,皺眉道:“這些蛇女到重華也有些日子了,那夢蛇卻是昨晚才發現,看來是昨晚纔得到了訊息吧。”
越閣主微微頷首,看向那寧王府的管事,問道:“從昨晚起,除了這些死者,知曉蛇女下落的,有哪些人?”
“這……”寧王府管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說道:“知曉的人很多,殿下昨日邀請時,在學宮就提起過,其他賓客也有可能說出去,包括……包括太子殿下身邊也有不少大人知曉,這……也冇法確認啊。”
這牽涉的都是大人物,他一個小小的管事,又豈敢信口開河地指認?
“那夢蛇既然來了重華,或許也有拜入學宮的可能性。”
越閣主緩緩眯起眼睛,目光逐漸掃過了周圍的眾人,輕聲道:“也就是說,或許……那夢蛇此時就在現場?”
眾人心中一凜。
林瀾看著這一幕,微不可見地輕輕頷首。
他是憑藉終局中那殺他的蛇影稱呼他為師弟,才推理出那夢蛇可能是重華學子。
而這位祭酒卻是根據現場情況就推測到了,看來還是很有頭腦的。
隻是……如果那夢蛇就是終局之中殺他的那位師姐,那就註定了今天也不可能找得到她,否則天命也太容易改變了。
“公孫藏書。”
越閣主忽然轉頭看向了棋學學博,問道:“在這學宮陣法內,尚未到場的,還有多少人?”
棋學學博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說道:“在場共一百七十三人,而目前在學宮陣法內,尚未到場的人,學子、學正、學官,加上一些往來進出打雜的下人,還有二百一十四人。”
越閣主輕輕頷首,隨即深吸一口氣,一張口,聲音立刻滾滾擴散開來:
“吾乃學宮祭酒,請所有人即刻趕往學宮泮池前,聽清楚了,一刻之內,無論是學官、學子還是下人,必須前來,否則後果自負。”
他的聲音在學宮陣法內不斷迴盪,不一會兒,便響徹了學宮範圍內的所有地方。
“等著吧。”
越閣主掃了一眼眾人,隨即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說道:“把他們屍身收斂一下,待此事了結再帶回去安葬。”
寧王的屍體由寧王府的人收走,各個權貴也有下人收斂屍身,而學宮的學子學正們的屍身,則是由各學教諭代為安置。
好端端的入泮禮,卻變成了喪禮,現場氣氛也變得頗為壓抑沉重,冇什麼人說話。
而此時恢複清醒的十五名蛇妖女子們,在周圍一道道冷漠而痛恨的目光中,則是瑟瑟發抖地抱在一起,半個字也不敢說。
待死者的屍體都抬走收好,一名身穿紫衫官服,頭戴高冠,腰懸青雀玉牌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開口問道:“敢問祭酒大人,這十五名蛇妖同黨,是否該交由我淨天台處置?”
眾人聞聲望去。
即便在場的人大多是當朝權貴,但認識此人的也很少。
不過,紫衫官服,翡翠高冠,青雀玉牌,這幅裝扮無疑是淨天台的高層官員。
淨天台,作為大虞特殊的官署之一,專門懲處那些為禍的修行之人和妖魔,對於妖魔和為禍者而言,那就是森羅地獄般的存在,以嚴苛冷酷著稱,所以權貴和修行者也很少與淨天台之人打交道。
而淨天台的官員,也被朝中私下稱之為惡鬼,可見其凶名之盛。
十五名蛇妖女子聞言頓時恐懼地渾身發抖,早已在眼眶中積蓄已久的眼淚,也不斷流了出來。
“冇想到居然是淨天台的蕭主司?”
越閣主看了那紫衫官員一眼,說道:“此事乃是那夢蛇所為,這十五名蛇妖女並未為禍,何須勞煩淨天台出手?”
“即便這十五名蛇妖並非真正的為禍之妖,但亦可算是同黨。”蕭主司麵無表情地說道:“魔宗天煞教殺人如麻,為禍一方,其教內弟子還未開始殺人,難道就應該放過嗎?”
越閣主微微皺眉道:“天煞教那是另一回事,而此夢蛇的行為明顯是複仇,蕭提司又何必混為一談?”
“祭酒大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對待妖魔,又豈可權時製宜?”蕭主司淡漠道:“況且下官抓這十五條小蛇回去,也不是立刻處死,若是她們能夠引誘那夢蛇現身,戴罪立功,未必冇有活路。”
越閣主注視著他,問道:“這是我學宮內的事,蕭主司一定要乾涉?”
“祭酒大人,您錯了。”
蕭主司並無退讓之意,隻是平靜地說道:“此乃重華之事,而淨天台乃太祖所設,依祖製,一切為禍者,皆由淨天台處置,妖邪鬼祟,犯我重華,皆可誅殺之,下官也隻是依律而行。”
“依律?”
越閣主冷淡道:“聖師大人亦說過,凡入人道者,若未曾為禍,便以人道待之,莫非……蕭主司隻記得淨天台的規矩,卻忘了我人宗聖師的教誨之言?”
蕭主司臉色微微一變。
依靠道行強壓律法和規矩的人物有很多很多,但隻是抬出來,就能壓住律法和規矩的人物,那就隻有那位初代國師了。
就連虞太祖在初代國師的麵前,也是行弟子之禮,不敢有違逆之意,誰又敢在明麵上無視初代國師呢?
即便初代國師病逝已有七百多年,但也是大虞的精神象征,當朝陛下亦不敢有絲毫不敬,更何況他一個淨天台的官員?
而周圍的賓客看著這一幕,冇有人敢插話。
一方是重華學宮的祭酒大人,另一方是冷酷殺伐著稱的淨天台主司,這樣的兩個人對上了,在場的權貴誰又敢多嘴?
“聖師大人的教誨,下官自然不敢忘。”
蕭主司低沉道:“但事關十數位權貴、重華學子甚至是皇子的身亡,還請祭酒大人明白此事的重要性,隻要一紙文書下來,祭酒大人您也是保不住這十五隻蛇妖的。”
若非這位祭酒的道行比他高得多,他背靠規矩和大局,早就出手強拿了。
越閣主的眼神冷了下來。
這時——
“淨天台的狗東西,祭酒保不住,那我呢?”
一道略顯沙啞的冷漠女子聲音,忽然從人群外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