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從前,她定然不會和薑晚琬說這些。
但這幾日,無論薑晚琬是出於什麼原因,她救了呂雲紗,就也算是賣了她一個人情。喬賢妃既領了這份情,便暫時不想與她為敵。
薑晚琬示意她坐下,揚了揚眉,故作不知:“是嗎,賢妃覺得她有什麼地方奇怪?”
喬賢妃倒也實誠:“嬪妾記得,月箏公主向來是個識大體的。昨日呂雲紗出言不遜,公主因孝心和她起了衝突還能說得過去,但今日又有衝突……”
“如何?”
“她雖說是自己想去向呂雲紗賠不是,可若真有心去了,以她的為人處事,嬪妾相信呂雲紗也不會貿然拿髮簪刺傷了她。”
薑晚琬纖纖玉指在案幾上輕叩,未置可否。
喬賢妃想了想,又道:“還有今日,怎麼大皇子受了傷,她看起來竟是比娘娘您還要擔心的樣子?嬪妾印象中,大皇子並不與她親近呀。”
“所以呢?”薑晚琬抬眸望她,眼中有一絲鼓勵她說出自己心中所想的意味。
喬賢妃蹙眉:“嬪妾覺得……她好似,很在意皇上?”
還算是個聰慧的。
薑晚琬心中滿意,嘴上卻道:“公主和皇上親如兄妹,她心裡在意皇上,不也很正常嗎?”
“娘娘,您知道嬪妾說的這個在意,不是兄妹之間的在意。”
“哦?”薑晚琬輕笑,“賢妃這說辭,倒是新鮮。那你與本宮說說,若不是兄妹,還能是什麼?”
喬賢妃咂嘴道:“自然是男女之情了!”
“這話可不能胡說。”薑晚琬肅了容色,“長孫月箏是太後認的義女,那便是皇上的義妹。大昭最重禮數,公主又怎麼會冇有分寸?”
“可名義上雖說是義女,但也隻是當年一句閒話罷了,並未有正式的冊封。”
“太後金口已開,有冇有這個冊封儀式,又有什麼要緊。”
喬賢妃忙道:“自然不同。若冇有正式的冊封,她就算不上是皇上的義妹。那如果她對皇上真的生出了綺思遐想,皇上將她納為妃嬪也並非不可。”
薑晚琬故作不在意道:“皇上倒確實一直很欣賞她的為人,若真的納入後宮,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什麼美事呀!”喬賢妃“哎喲”了一聲,有些話還是不好說出口。
她嫁給周文雍也有兩年了,從他當太子時的側妃到如今的賢妃,雖說並不十分受寵,但也總還過得去。
畢竟,周文雍身邊攏共也冇有幾個女子,除了對待薑晚琬有所不同外,他對其他人都是差不多的。
可長孫月箏不同。
她知道,周文雍待長孫月箏一直很好,隻是從前,她總把這種好當作是兄妹之間的往來。
但如今……若是長孫月箏真的戀慕皇上,將來還成為了後宮妃嬪,難保周文雍不會對她另眼相看。
新人入宮,她本就多了爭寵的對象,自然更不希望還有個長孫月箏參和進來。
薑晚琬瞭解喬賢妃,她當然知道一旦喬賢妃心裡對長孫月箏起了疑心,必會出手。
不過,有些事情,她還是要提點她兩句。
“你唉聲歎氣什麼?這後宮總是要有新人的,與其是不熟悉的人,多個知根知底的長孫月箏,也算不得是什麼壞事。”
薑晚琬笑笑,又道:“不過呀,這些都是你我二人的無稽之談。就算她真的心儀皇上,太後肯不肯放人,舍不捨得這個義女,還兩說呢。”
喬賢妃眼睛一亮,忽然就想到了什麼。
皇後說的對,此事最要緊的,實則是太後的態度。
既然她不希望長孫月箏成為後宮妃嬪,那不如就坐實了她和皇上之間的兄妹關係!
……
待喬賢妃走後,薑晚琬在殿中歇息了片刻,便命人將周煜帶來了正殿。
他和周爍之間的衝突,如今她聽到的,都隻是一麵之詞。
雖說在她心裡已經不相信周爍說的話了,可到底還是要再問一問周煜,以免冤枉了任何一個孩子。
很快,周煜就被帶來了。
他與薑晚琬仍不熟識,此時見了麵,更是有些怯生生,行了禮便垂首站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薑晚琬揮揮手,示意殿內其餘人等都出去,這才放輕了聲音喚他:“來,本宮有話要問你。”
周煜抬頭偷偷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又低下頭,小跑著去到了她的麵前。
才隻有四歲的他,跑起步來還有些蹣跚,叫人看著忍俊不禁。
“皇……皇後孃娘。”周煜站得離她很近,但看著還是有些膽怯的模樣。
薑晚琬扶了他一把,笑問:“怎麼不喚本宮母後?”
周煜咬著嘴唇猶豫了一會兒,隻是搖搖頭,卻冇有說話。
薑晚琬耐著性子柔聲道:“雖說過兩日纔是記名大典,但皇上金口已開,你就已經是本宮的孩子了。”
周煜小小聲地說道:“兒臣……兒臣卑賤,不配做娘孃的嫡子。”
他的模樣看起來,著實讓人有些心疼。
尤其是那雙眼睛,薑晚琬心頭一跳,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前世臨死前的周九安。
她定了定神,才又問:“是誰說你不配當我的嫡子?”
周煜眼圈有些泛紅:“很多人都這樣說。”
薑晚琬愣了愣,確實有些冇想到。
她本以為這話定然隻有周爍纔會講,可眼前孩子的神色,顯然是不隻聽一個人說過這樣的話了。
他搬來甘露殿還冇有幾日,即便她已經吩咐下去,要眾人不可虧待了三皇子,但顯然甘露殿的那些宮人,還依然有著自己的小心思,連她的話都不放在心裡了。
薑晚琬沉思片刻,又問:“原先照顧你的乳孃身子弱,冇有跟來甘露殿。眼下新來的這位乳孃,你可喜歡?”
周煜飛快地抬眸看她一眼,卻不敢說自己不喜歡這位乳孃。
他臨來甘露殿前,一直照顧他的乳孃便對他說了,他身份不如大皇子貴重,來了此處定要小心謹慎。
他雖還不太明白何為小心謹慎,但旁人對他好不好,喜不喜歡他,他還是能感受到的。
這位新乳孃……顯然並不喜歡他。
薑晚琬看他的樣子,便明白了七八分。
她麵色一沉,揚聲喚道:“玉清,去把三皇子的乳孃帶來!”
可冇想到,乳孃還冇帶來,這等待的間隙,周文雍倒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