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日暮逐漸西沉,可甘露殿眾人皆是喜氣洋洋。
皇後雖受寵,但遲遲未能與皇上圓房,大夥兒心中總是憂慮。如今隻要圓了房,還怕皇後膝下冇有嫡子嗎?
唯有薑晚琬的一顆心始終吊著。
沐浴更衣後,她屏退了眾人,隻一人在寢殿,不許旁人進來。
無論如何,今夜她是不會被周文雍碰的!
可那是帝王,就算她身為皇後,又如何能拒絕帝王的寵幸?
何況她並未打算與他撕破臉,薑家縱然手握重兵,卻不可能舉兵造反。她想要報複那對狗男女,得先保全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薑晚琬緊緊蹙著柳葉細眉思慮良久,幽深的目光忽然瞥見了梳妝檯上,那一盤式樣精巧的髮簪。
那髮簪是下午的時候,周文雍派人送來的,聽說都是江南時新的款式,送來給她戴個新鮮。
薑晚琬看著髮簪尖銳的尾部,忽然抿緊了嘴唇。
看來……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玉清!你進來。”
薑晚琬的聲音在寢殿內響起,玉清聽聞,連忙推開門走了進去。
隻是主子的神色不大好,她蒼白著臉,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娘娘。”玉清福了福身,“您這是怎麼了,怎的臉色這樣不好?”
薑晚琬有些坐立難安:“給本宮更衣,本宮……本宮來葵水了。”
玉清一愣:“怎的日子提前了,偏生還是今晚皇上要……”
她說著停了下來,怕惹主子不快,先手腳麻利地替她更換了衣物。
看著褻褲上猩紅的一團,薑晚琬滿是失望,神色懨懨地倚在了羅漢榻上。
“去回話,本宮……今夜不便侍寢。”
玉清不敢再惹她難受,應了一聲,匆匆往紫宸殿去了。
薑晚琬等人走遠了,才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她掀開裙襬,撩起寬大的褲腿,注視著大腿內側極隱z私處的一條細長的傷痕,眼中透出點點寒意。
今夜她傷了自己,做了這場葵水突至的好戲。可葵水總有結束的一天,這件事情,總要有個長遠的了斷之法。
周爍是周文雍與他心愛之人的兒子,所以無論如何,他也會給他這個嫡子的名頭。
薑晚琬知道自己最終是拗不過他的,這個嫡子她想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
可今生她亦不可能就這樣隨隨便便答應了,至少……她還要為自己做一些打算。
紫宸殿中,周文雍聽到玉清的回稟,神色頗有遺憾。
他又細細叮囑了兩句,要宮人悉心照顧皇後,更是禦賜了一柄上好的玉如意。
看玉清捧著玉如意喜滋滋地回去了,周文雍的眼中的遺憾消失,嘴角勾起了一絲慶幸的笑意。
若不是為了把爍兒名正言順地記為嫡子,他連看都不想多看那薑晚琬一眼!
默了會兒,周文雍心中又惦記起那個溫柔可心的人兒。
他遞了個眼色給身邊的小太監,小太監心領神會,立刻躬身出去安排。
……
日子波瀾不驚地過了幾日。
那夜,周文雍得知她來了葵水後,果真接連幾日都冇有再踏足甘露殿。
薑晚琬心中冷笑,卻也不是很在意。
他不耐煩與她日日做戲,她也不願時常瞅著他那一副虛偽的臉孔。
“娘娘,您讓奴婢打聽的事情,有訊息了。”
晌午時分,玉嫣在殿內伺候薑晚琬,趁著無人,便說起了先前主子吩咐的事情。
“是嗎?”薑晚琬揚了揚眉,有些欣喜。“給本宮看看。”
“是。”
玉嫣自腰間取出一份妥帖收好的信箋,恭恭敬敬地遞給了主子。
這份信箋上,是如今長安城裡那些適齡待嫁的名門貴女名冊。
按理說,若非皇子娶妻,她家主子不該要看這樣的名冊。可是玉嫣自小便謹言慎行,隻知主子吩咐的就儘力去做,旁的一概不要多問。
所以,她悄悄聯絡了主子的母族,請族人擬了這樣一份名冊,又傳回了宮中。
薑晚琬接過名冊,仔細翻看,而後目光落在兩個熟悉的名字上。
袁映雪,寧若棠。
前世,她不願他人分了自己恩寵,千方百計阻攔著不讓這些門第高貴的女子入宮。後來阻攔不得,她又煞費苦心地和她們鬥了大半輩子。
可如今看來,那些恩恩怨怨,全部都是笑話一場!
不過今生……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這兩人,倒還真是用來攪亂局勢的一把好手。
長孫月箏何須她出手?有這二人便全都夠了。
薑晚琬將名冊收起,揚聲吩咐:“替本宮梳妝,本宮要去麵聖。”
……
離開甘露殿,薑晚琬並冇有乘坐步輦。
自重生以後,她身上總覺得有些懶怠,倒是應該好好活絡活絡筋骨。
今生於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保重身子,然後看那對狗男女如何付出慘痛的代價!
甘露殿因是皇後的居所,是以離紫宸殿並不遠,繞過一處小花園便能到了。
薑晚琬信步走著,未幾,在花園中迎麵碰上了幾人。
她抬眼一看,心裡略沉了沉——那是臨王周九安帶著他的幾名侍從。
周九安是先帝幼弟,年歲與周文雍相仿,但自小體弱不受寵愛。
薑晚琬記得,“九安”是他的表字,但他的名是什麼,恐怕這宮裡都冇幾個人記得。
“皇後孃娘。”周九安也看見了她,遠遠地微微頷首。
薑晚琬略欠了欠身:“皇叔。”
她貴為皇後,除了對皇上與太後外,是不必行禮的。但在輩分上,周九安是她的皇叔,還是要有些禮數。
抬頭,她對上了他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眸。
前世……這位臨王死得很慘,而他的死,她多多少少也要負上一些責任。
因著這份愧疚,薑晚琬今日的話就多了一些。
“皇叔是剛從陛下那兒出來嗎?若是出宮,似乎不走這條路。”
周九安垂眸:“本王要去看看三皇子。”
薑晚琬瞭然。
三皇子的生母是周九安的遠房外甥女,可是在生育時便難產而死。那孩子,倒也是個可憐的。
她點頭:“那不耽誤皇叔了。”
周九安側身:“皇後孃娘請。”
薑晚琬看他一眼,未再多言,與他擦身而過。
隻是心中,她卻已經有了計較——三皇子……是上天給她的提示吧。
……
來到紫宸殿中,周文雍遠遠便親自起身迎她:“晚琬,你怎麼來了?你身子弱,理當再多休養幾日。”
薑晚琬垂首,想著前世枉死的家人,眼中蓄起濛濛水霧。
她咬了咬唇,驟然跪了下去。
“這是做什麼?”周文雍連忙去扶她。
薑晚琬拒不肯起,抬眼望他,肌膚勝雪,梨花帶雨。
“陛下,臣妾懇請陛下廢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