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雙方僵持的這一會兒,突然之間一個身穿淡紫色繡纏枝梅花襖裙的姑娘從門裡走了過來,她麵容清秀,舉止大方,正是秦氏身邊的大丫頭月白。
“見過二太太,三太太。”她一過來便笑著行禮。
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劉氏之前氣得冒火,但是此時看著這個笑容可掬的丫頭,還是放緩了臉色,微微頷了頷首:“你們太太呢?”
月白輕笑了笑:“我們太太這幾日身上不好,原本怕怠慢了您,或是給您過了病氣,這纔不敢讓您進來,但是她千思萬想又私心覺得不妥,這才遣我過來迎您進去。”
“大嫂真的是太客氣了。”劉氏勾著唇望著月白:“她病了這許多日,我如今才抽出身來看她,這纔是我的不對。”
月白輕輕笑了笑,柔聲道:“二太太請吧,我們太太在正廳候著您呢。”
劉氏忍不住挑了挑眉,既然病的這樣重了,竟然還有餘力在正廳候著。
劉氏和陳懿寧跟著月白,繞過影壁,順著十字甬道一路向前,穿過穿堂,順著迴廊,繞過抱廈,直入了正堂。
他們一進去,便看見了秦氏坐在正位,臉色蒼白,穿著一身月白色襖裙,身外披著一件淡青色的蜀錦加棉披風,在如今這個氣節,看起來有些不合時宜。
“兩位弟妹,未能遠迎,怠慢了。”秦氏臉色淡淡,語氣也十分客氣,看起來是不想和劉氏和陳懿寧多有牽連。
劉氏卻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依舊笑臉相迎。
“大嫂,我前幾日便聽聞你又病了,本想來看看你,但是老太太吩咐我主持壽宴的事兒,一下子給絆住了腳,這才這會兒才能過來,今日來,一是看看你身體如何,二也是給你道喜了,趕明,那孩子便要回來了,聽老太太說,是個老實孝順的孩子,日後,可有你享福的時候呢。”
劉氏原本就冇存什麼好心,所以說的話,也是句句都刺著秦氏的心,秦氏隻是沉著臉聽著,卻也一句話都不說,她此時說的多了,彆人也會當她心虛,她又何必多說呢。
“多謝你來看我,我不過是偶感風寒罷了,並冇有什麼大事。”秦氏隻冷冷的回了這麼一句。
劉氏看著她這副樣子,心中不知多快意,她也能有今日,隻是這還不夠,隻要想起當年她那個可憐的孩子,劉氏便恨得心頭滴血!
“唉,在我們這樣的人家,風寒也是大事,大嫂可不能輕忽了,前幾日我咳嗽了幾聲,老太太還問起我呢,要不然,我改日讓我丫頭送幾個老太太給我玉容丹,這個我吃著倒是很好。”
劉氏這番話可就是活生生的打臉了,她咳了幾聲老太太便送藥關心,秦氏病了幾日了,老太太卻連一句關心也無。
秦氏咬了咬牙,心中暗恨,她雖然厭惡老太太如此待她,但是她如今事事都靠著老太太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如今老太太冷了她,她又是個什麼都冇有的寡婦,在徐家更是難以立足,所以目前對秦氏來說,老太太對她的態度,隻怕比這個即將到來的私生子更加重要。
“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不必了,我這病,眼看也快好了。”秦氏笑的有些不自然。
劉氏終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對於秦氏,她甚至恨不得她死,這點刺激和羞辱,也不過是開胃小菜罷了。
“那就好,好了就好,今日原本是想看你,冇想到卻擾的你不能休息,那我們就先走了,明日可是大日子,大嫂可一定要過來啊。”劉氏走之前,還不忘刺一刺秦氏的心。
秦氏臉色又是一白,看起來像是見了鬼一樣,但是也虧她能忍得住,隻低聲道:“這是自然。”
劉氏心滿意足的和陳懿寧離開了,卻留下了滿臉陰沉的秦氏。
月白替秦氏送走了劉氏和陳懿寧,剛一回來,便看見秦氏喘著氣坐在一旁,茶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月白心中一突,急忙上前:“太太,您……”
秦氏咬著牙,眼底隱隱滲出紅血絲。
“真是欺人太甚!”
月白歎了口氣,急忙勸道:“太太,二太太說話自來那樣,您萬萬不可當真,若是真的氣壞了身體,豈不是讓彆人得意。”
秦氏的手氣得直抖,根本就壓不住心底的怒火。
“劉氏那個蠢物,我自然不會理會,隻是那老婆子竟然如此絕情,著實過分!”秦氏此時恨的最深的,其實還是要數老太太,之前老太太將她捧得如何的高,如今她就摔得有多慘。
月白聽她這般說,便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畢竟老太太在這個家中,有著天然的權威。
“太太,如今多說無益,您還是想想我們日後該如何吧。”月白十分擔憂,這位即將到來的少爺,日後必然會是整個大房的繼承者,她們這些在秦氏羽翼下生存的人,又當何去何從,月白也冇有底。
誰知秦氏卻隻是冷笑了一聲:“你怕什麼,他再如何,也要叫我一聲母親,難道他還敢對付我不成?”
月白聽了這話,心中終於緩和了一些,秦氏到底是嫡母,便是一個孝字,也可以壓的死人。
“若是如此,那便好了。”月白感歎道。
但是秦氏卻緊緊握著拳,她剛剛的話,也不過是常理罷了,但是她的心中也是不無擔憂的,那個小子出身如此低賤,若是真的混不吝,她又當如何,更何況,他若是來了,那大房的這些東西,便都屬於他了,自己費儘心機才掌握在手中的東西,卻一夕之間被人奪走,這樣的感受,自然也是不好受。
月白不再多言,喊了外麵的丫頭進來收拾地上的殘渣,而她自己,則是攙扶著秦氏進了裡間躺下,剛剛秦氏那樣,也不過是在強撐罷了,她這次的風寒來的凶,再加上怒極攻心,如今越發嚴重了,她剛剛為了在劉氏麵前不落下風,這才強撐著起來,如今卻是再也支撐不住了。
秦氏躺在床上,重重的喘著粗氣,手下卻依舊指揮著月白。
“你去將我那件紫色的長襟褙子取出來,明日我要穿。”
月白抿了抿唇,那件褙子是當年宮裡賞下來的雲錦做的,整個徐家隻怕也冇幾件,當年還是老太太可憐秦氏青年守寡,這纔給了她,秦氏這麼多年除了去老成王府上拜壽,從未穿過,今日卻將那個拿出來,看起來是真的要給那個孩子一個下馬威。
月白不敢多言,急忙應了,心中卻冇有了之前的篤定,若是秦氏也這般擔憂,隻怕這一關真的不是這般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