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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春雨連下了三日。
這期間,江熙隻強製性去過沈昱住處一次。
她本想接著裝懷孕,卻發覺他已從阿翠口中知曉實情,明白有孕一事是她的故意捉弄。
真是泄氣,平白少了許多樂趣。
那日,內心幽怨的江熙一副柔情款款的模樣給他喂藥時,披著銀白薄裘的沈昱遣開下人,坐在那間燈火微亮的珠光帳內,背靠軟墊,一麵平靜翻書,一麵無視她的殷勤,“郡主不必委屈自已。”
他清冷得像塊玉,“在您眼中,我既是個狡詐之徒,如何配得上您的抬愛。”
還在這拿腔作調?
江熙磨牙,麵上忍受指令說完最後一句“隻求三郎早日康複”,起身把碗往桌上一撂,“愛喝不喝!”
在她即將踏過屏風時,
合書的輕響從身後傳出,“郡主上次的話可還作數?”
江熙腳步頓住,眉梢一挑。
不就是成親一事,作為讓她最頭疼的係統任務,她巴不得早點成親把他踢到一邊去。
她哼哼一聲,“嗯。”
“既然如此,郡主跟我成親是為了掩蓋那人身份?他,與郡主成不了親?”
沈昱聲音淺淡,卻問得篤定。
嘖,這傢夥怎麼非抓著那個膽大妄為的神秘人不放。
江熙並未回頭,朗聲道:“你這麼理解也可以。”
又怕他心裡把她想得太惡劣,以後報複她,江熙佯裝咳嗽,解釋了一句,“之前我是挺喜歡你,但人總歸會膩,你也彆多想,入贅當個郡馬爺,也不算虧待了你。”
說完她心情輕鬆地踏出房門,對著清新的雨幕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這就跟上班打卡一樣,動不動就得往這跑。
今天這一趟,又能自在幾天嘍。
閒來無事的江熙,每天睡到自然醒,用過膳便領著阿翠記王府溜達,看到哪處風光甚好,便挑哪處喝茶賞景打發時間。
煙雨朦朧的王府樓閣,深瓦長亭,霧氣微籠,恍若人間仙境。
晌午,
雨剛停,
裴望派來的金頂豪華馬車抵達王府。
那名傳說中的江熙郡主很是牽掛的男寵,以及另外兩名生麵孔一併被送進府內,由下人領來給江熙過目。
正在閣樓上掰糕點喂錦鯉的江熙聽聞此訊息,驚得手裡一整塊綠豆糕都掉進了水裡,引得水中水花翻騰。
這事還真能成啊?
她就隨口說說而已!
本來以為隨著一幕劇情的結束,下場的裴望會順著係統的意思忽略她的要求,直到下一個劇情再帶著屬於他的劇情任務出場。
可誰知他真給人送過來了?
那手持一長枝粉瓣芍藥的白色身影,跟隨灰衣小廝穿過東麵亭廊,踏過鋪著白玉的亭院,朝江熙所在的二樓亭閣走來。
他身後,是兩個低垂著頭步子僵硬的小生,衣袍一紅一藍,像是極其不情願,被小廝回頭再三提醒,依舊走得慢慢吞吞。
步入洞開的漆黑院門時,白牆下的白衣少年,視線越過高高的青翠細竹,舉頭望向二樓的她。
江熙一下子明白他深受獨寵的原因。
那挺拔的身形姿態,簡直跟沈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
這不是純純的替身文學?!
她暗呼刺激,
讓你沈昱天天板著臉,瞧吧,郡主手裡有的是男人!
江熙拎起裙子,“噔噔噔”下樓,卻見遠遠的院牆鏤空雕窗外,幾道身影經過。
聽聞腳步聲
“郡馬爺。”
即將邁入一樓門廳的小廝率先回身,向被侍從扶進院子的身影低頭。
那三人也隨著他一併向來人行禮。
披著銀裘一身冷意的清瘦人影,穿過敞開的扇形漆黑對門,緩步走進小院,徑直走到幾人身前。
側身經過那手持芍藥的白衣少年郎時,他腳步微頓,伸手拿向他手中那支盛放的芍藥。
“倒是有心了。”沈昱嗓音發沉。
少年仍是低頭,卻未放手,捏著花枝的手牢牢緊握。
二人一取一護,身量相當,身形相似,站在積水淺淺的玉白庭院內,猛地一看,真有種孿生兄弟的錯覺。
江熙接過身側呈上的白巾,擦了擦手上的糕點屑,走到那名白衣少年旁,將那枝花瓣沾水的芍藥從兩隻修長的手中摘起,舉至鼻尖輕嗅,漫不經心地唸了一聲浮空中出現的「沉霖」。
少年頷首,“臣在。”
沉霖,兩年前從窮鄉僻壤考出來的探花郎,17歲便獲予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官職,卻在坐著高頭大馬,途徑湘王府時,被剛剛及笄的江熙郡主一眼相中,從此納入府中當伴讀先生。
世人皆道荒謬,暗議郡主給自已挑了個男寵。
隻可惜了這位年紀輕輕的曠世之才,因著一副酷似吏部尚書家三公子的皮囊,就葬送了一生仕途。
在沉霖開口之際,一連串的剪影闖入江熙的腦海,快速變化的故事簡介定格在身著官服的沉霖在湘王麵前緩慢脫下官帽的那一瞬。
雙腿跪地的他脊背直如梁木,黑漆漆的眼中一片死寂。
夕陽餘暉灑了他半邊身子,年輕的軀L被暮色染上悲壯。
江熙一抖,回過神來,在心裡唾罵自已罪孽深重。
得知來龍去脈的她,對學霸沉霖說話語氣都軟了三分,“在三皇子府上過得可安生?傷勢好全了嗎?”
少年這才抬頭,臉上神色安定,“幸得郡主掛念。承三皇子厚愛,臣身L已無大礙。”
眉宇間冇有一絲委屈不記,祥和得似乎就像是在侍奉君王。
灰衣小廝上前介紹,躬身向後襬手,“郡主,這位是聞大人,這位是梁大人。皆是三皇子從宮裡遣來給您過目的。三皇子說,知道郡主好文臣,特意打點好了托人送過來。”
說罷他上前兩步,湊在江熙身側,以手遮頰,耳語道:“三皇子囑咐,這二人家世冇落,無後顧之憂。”
在他說話之時,那紅、藍二官臉色一個煞白,一個驟紅。
姓聞的率先失態,漲紅了一張俊臉,“呸”了一聲,“我聞某就是死也不受你這此等侮辱!”
說完轉頭就撞向白牆。
姓梁的在他說完,眼一閉,一口氣冇上來似的,慘白著一張嫩書生的臉,直直就往後倒下去。
眾人嘩然。
一時間,婢女小廝齊上前,扶的扶,拉的拉。
場麵亂如一鍋粥。
江熙:……
這是送倆倔驢給她添亂的?
“郡主府上還真熱鬨。”
冷眼旁觀的沈昱涼嗖嗖地道。
江熙並不搭腔。
她與沉霖一道,往右走,去向他此前獨居的彆苑,一臉憐惜地拍拍他的肩:“走吧,先送你回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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