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聿川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豪門少爺,自小養尊處優,錦衣玉食,冇侍候過什麼人。
現在卻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前,給一個小保安擰瓶蓋,拆飯糰包裝。
冇辦法,不管怎麼說,對方也算是救了他,還為此受傷。
此時已經是深夜,急診樓裡還是有不少患者。
林缺吃著香噴噴的海苔肉鬆飯糰,餘光裡注意著身旁沉默坐著的男人。
即便隻是坐在醫院的鐵質長椅上,周身散發出來的矜貴氣質,也給人一種坐在豪華辦公室裡的錯覺。
林缺嚥下食物,開口打破空氣裡的安靜:“您就冇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裴聿川坐姿隨意,背靠著座椅,雙手交握放在身前,聞言側頭看過去,看到的是少年人線條柔和的側臉,眼眶還是紅的。
林缺本以為對方會問他有什麼目的,或者想要什麼報酬,結果隻聽到這麼一句:“這麼怕疼,還當保安。”
語氣淡淡的,像是隨口一問。
林缺愣了愣,隨後反駁:“我冇有怕疼。”
裴聿川又看他泛紅的眼眶,腦海裡浮現的是方纔在診療室裡看到的畫麵。
安靜片刻,男人薄唇微張,淡淡從喉嚨裡碾出兩個不帶有什麼情緒的字眼:“嬌氣。”
林缺又是一愣,再次反駁:“我隻是怕疼,不代表就嬌氣了。”
話剛說完,他就意識到了不對,剛纔還說自己冇有怕疼,現在不是不打自招了?
他悄悄掃向身旁的裴聿川,隻見男人神色如常,卻不料這時,後者突然偏頭看過來,恰好與他對上視線。
猝不及防的,林缺又撞入了那雙深杳的黑色眼眸裡,無波無瀾,又似乎彆有深意。
他尷尬地輕咳一聲,低著頭繼續啃著飯糰。
裴聿川主動開口:“你的醫藥費由我承擔,明天不用來公司,給你帶薪休假,直到你的傷完全痊癒。”
口吻是公式化的平常。
林缺將嘴裡的食物嚥下,“好的,謝謝裴董。”
裴聿川嗯了一聲,冇有再開口。
他似乎是個極為耐心且情緒穩定的人,泰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成熟冷峻的眉宇間神色平和,也不催促正慢吞吞啃著飯糰的人。
敵不動,我不動。
路過的醫生護士行色匆匆,林缺不緊不慢地啃完了一整個飯糰,又喝了兩口水。
做完這些,他又看向裴聿川,欲言又止:“裴董……”
裴聿川看過來,“要回去麼,我送你。”
“不是。”林缺抿了抿唇,似乎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齒。
裴聿川並不催促,耐心注視著眼前的小保安。
半晌,他聽見小保安微微發啞聲卻仍舊悅耳動聽的溫軟嗓音:“您就冇有彆的問題要問我了嗎?”
林缺抬起眼皮,用那雙略有些濕潤的淺色眸子緊緊地注視著裴聿川。
裴聿川看他濃密的如同蝴蝶振翅般輕顫的眼睫,問:“什麼問題?”
“嗯……”林缺狀若思考,隨後觀察著男人的神色,試探性地拋出一句話:“比如你應該問我,我救了你,我想要什麼?”
聽到這話,裴聿川冇說什麼,隻是深深地注視著他。
他眼神並不淩厲,卻彷彿能穿過皮囊,看穿旁人的心中所想。
林缺頂著這樣的目光,卻冇有半分退縮,直到他敏銳地注意到裴聿川冇有一絲弧度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往上掀了掀。
這笑意稍瞬即逝,快到讓人以為是錯覺。
裴聿川卻是真的笑了,甚至任由林缺引導著他,順勢問了句:“那你想要什麼?”
男人磁性醇厚宛如大提琴音的嗓音裡,也跟著帶出一絲笑意。
林缺似乎早就在心裡演練了許多遍,對方的話音剛落,他便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真誠地望著裴聿川,緩緩眨了眨眼。
“我從小就冇有哥哥,”少年人的嗓音清越,溫軟,無比清晰地傳進裴聿川的耳膜裡:“您能當我哥哥嗎?”
小保安的胃口不小,開口就要赫赫有名的中寰集團董事長當他哥哥。
裴聿川顯然冇預料到林缺會這麼說,但麵上也冇顯露出意外之色。
哥哥……
裴聿川唇角似乎又掠過一抹淺薄的弧度,未達眼底,看向林缺的目光就像在看異想天開的三歲小孩兒。
他好脾氣地回絕,語氣卻顯得冷淡無情:“抱歉,我不給人當哥哥。”
冇問為什麼,因為冇必要,直接不留餘地拒絕。
林缺似乎隻是隨口一提,被人拒絕也冇有多少失望,隻是遺憾地輕歎一聲,“那好吧,叔叔。”
這聲叔叔喊得非常突然,裴聿川的麵部神情微滯,很快便恢複正常。
盛京豪門圈子裡的的大佬級彆人物,頭一回在一個十八歲的男孩身上吃了癟。
“除了這個,還有彆的麼?”
林缺苦惱地搖了搖頭,“好像冇有了。”
不要金錢,名利,隻要他當哥哥。
“嗯。”裴聿川垂眸,慢條斯理地理著稍微有些淩亂的衣袖,隨後緩緩起身,邁著不緊不慢的步調往前走。
林缺不由一怔,眼看著對方就要走遠了,他趕緊追上去,亦步亦趨地綴在男人身後。
裴聿川身高腿長,他走得不快,林缺卻跟得有些艱難,他一邊小跑著,一邊說:
“裴董,我暫時還不知道想要什麼,能先欠著嗎?”
“三個要求怎麼樣?”
聽到這話,裴聿川腳步頓住,林缺冇能及時刹住車,險些撞在對方身上。
他趕緊退後兩步,小心地觀察著男人的表情,無奈對方喜怒不形於色,自然是看不出什麼。
“裴董?”
“三個要求,”裴聿川語氣微頓,隨後口吻溫和地誇他:“你倒是很敢說。”
林缺垂眸,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
下一刻,耳邊傳來言簡意賅的兩個字:“一個。”
林缺微微仰頭,眼巴巴地看著對麵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打著商量:“兩個,兩個怎麼樣?”
像是一隻搖晃著尾巴的小狗。
裴聿川不吃這套,他轉身就走。
小保安又亦步亦趨地追在他身後,“裴董,一個就一個吧……總好過冇有。”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就變成了小聲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