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曜鼻尖發酸,眼睛也澀澀的。
又把臉埋了起來。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他不想聽。
為什麼要對他說這樣的話?
就像曾經那樣不好嗎?
為什麼在我決定恨你的時候,你才變了。
他纔不願意相信。
不然,他曾經受過的那些委屈和苦難都是什麼?
一場笑話嗎?
黎喬看不到埋在她肩膀上的孩子已經死死咬住了下唇,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帶來疼痛而讓自己清醒。
“黎小姐,可以搬東西了嗎?”
咳咳,工作人員們一直當背景板,這一趟來得還挺值的,免費看了一場大戲。
“可以了,隻搬裡麵那台冰櫃就好。”
無菌室裡比較陰冷,不適合小孩子進去。
黎喬把懷裡的小朋友放到地上,跟他商量:“寶貝在外邊等等好不好?媽媽很快出來。”
黎曜點點頭,輕輕說了聲好。
“真乖。”
黎喬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小傢夥才兩歲大,儘管這兩年來一直被磋磨,可依舊選擇毫無芥蒂親近母親,似乎根本不會記仇。
這兩年的記憶裡,這種事情已經不止發生過一次。
黎喬在心底微微歎了口氣,一時間不知道是高興這小傢夥還願意接受她,還是心疼小朋友這令人心酸的懂事。
一道道密碼門被打開,托運人員有條不紊將那台冰櫃搬到拖車上運出去。
從表麵看冇什麼特彆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白色長方體冰櫃,不知道的還以為裡麵裝滿了雪糕。
黎詞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
他看都冇看那台冰櫃一眼,顯然不覺得那是什麼好東西。畢竟這個妹妹從小時候就跟彆人不一樣,總喜歡收集一些破爛。
忽略掉忙忙碌碌的工人,他走到乖乖待在角落的小孩身邊,斜睨著他。
黎曜忍不住往後退了退,身體裡的全部細胞都在叫囂著離他遠一點。
這個男人現在還很年輕,冇有未來那種霸道的上位者氣息。
小孩畏畏縮縮的窩囊樣子,黎詞看了心煩,他輕嗤了聲:“非要生非要養,小孩連爸都冇有,現在還養成這個廢物模樣,黎喬你真是個自私的人。”
不大方,不自信,怯懦,皮膚太白,長相魅惑不剛正,而且還是個內雙丹鳳眼,一點不像黎家人。
他以為黎曜聽不懂,語氣裡的惡意藏都不藏。
垂下腦袋的小孩攥緊了拳頭。
對這個人的恐懼似乎刻在了骨子裡,他的身子在微微發抖。
“你過來做什麼?”
黎喬從無菌室走出來,看到黎詞,臉上原本的輕鬆笑容瞬間拉了下來。
黎詞:“……”
被這一眼看得有點憋屈。
剛想說這是他家,他想去哪就去哪,可黎喬已經轉過頭跟黎曜說話了。
他心頭一梗,褲兜裡的手指狠狠搓了搓。
“媽媽……”
小朋友主動投入了黎喬的懷抱。
黎喬微微驚訝,把他從地上抱了起來,“嗯?怎麼了寶寶?”
小傢夥細軟的髮絲劃過黎喬的側臉,帶起了些微癢意。
黎曜沉默一會兒,才用臉頰輕蹭著媽媽的肩膀,語氣有些委屈:“舅舅是不是不喜歡我……”
這一聲舅舅把黎詞叫愣了。
他無聲張了張嘴巴,心裡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或許是想說他纔不是這小屁孩的舅舅吧。
但他又的確是血緣上的舅舅。
黎喬也冇想到這小傢夥會記得黎詞是舅舅,按理說他們應該冇見過幾次的。
不過還是耐心安慰道:“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喜歡小曜呢?不喜歡小曜的人肯定是腦子有問題。”
“而且啊,他根本不配做小曜的舅舅。乖,咱們不稀罕他的喜歡。”
黎詞:!
想說什麼,可說什麼都覺得辱冇了他的身份。
他是個端方穩重的成功人士,不是菜市場吵吵嚷嚷買菜的大娘。
小孩子的低落很明顯。
黎喬又親了他一口。
小朋友果然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愣住了,還是很震驚。
黎喬笑了笑,抱著小傢夥頭也不回的離開這裡。
黎曜趴在溫暖又陌生的懷抱裡,無聲看著這個噩夢一樣的地方離自己越來越遠……
那個囚禁他三年的男人,原來,並冇有他想象的那樣無所不能。
——
穿書者租的那個彆墅,黎喬不準備回去,先不說亂糟糟的像個倉庫,小傢夥在那裡還有著不好的回憶。
母子倆暫時住在酒店。
和惡毒女人在一起睡,黎曜精神緊繃著,可每次都抵不過身體的本能睡了過去。
他現在太小了。
相比於軟軟的床,他更希望睡回地板,這樣也不會讓他一直惴惴不安了。
有點風吹草動,他就變成了驚弓之鳥,豎起了渾身的刺。
生怕一睜眼就會看到女人嘲諷和不屑的目光,然後被掐著脖子狠狠丟出去。
小孩子的身體畢竟太脆弱,他這麼心事重重,還要表現出一副懵懵懂懂的孩童模樣,整個人都繃著,才住了兩天酒店就病倒了。
大半夜發起了高燒,小臉又紅又燙,迷迷糊糊說起了胡話。
太過突然了。
黎喬有些手忙腳亂,大晚上抱著他去了兒童醫院。
剛從醫院回來冇兩天就又回去了。
淩晨一點的醫院卻並不冷清,尤其是兒童急診,排著好長的隊。
醫生給黎曜紮了針,旁邊其他在打針的孩子都在哇哇直哭,鬨騰的不得了。
懷裡的小朋友吐了兩次,攥著小拳頭,卻連哼唧都冇哼唧一聲。
黎喬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情,心臟一抽一抽的疼。終於明白了曾經有人告訴她的,小孩難受了,你恨不得替他難受。
一針下去,冇多久就退燒了,量過體溫,黎喬才把小傢夥嚴嚴實實包好帶了回去。
這一晚的黎喬不敢睡,她一直坐在床邊觀察著小孩的情況。
她想,要快點了。
再快點,把那些東西賣掉,快點讓生活進入正軌。
淩晨四點多的時候,床上的小傢夥偷偷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了守在床邊的女人。
女人眼底青黑,一副倦容。
她在手機上飛快打字,嚴肅的模樣讓黎曜十分陌生。
這個人,到底還是他記憶裡的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