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棉!那曹家興又來找你了!”
一陣劇烈的推門聲之後,吆喝的大嗓門刻意壓低,但還是能讓周邊人都聽見,隻是這人說著關心的話其實是藏著看熱鬨的語氣,“我剛路過看見了,就在廠門口呢!”
聽到這話,一個辦公室正忙活的不管是誰,都悄悄地把手上動作放慢,看向坐在角落的年輕女孩。
許白棉抬起頭,露出一雙水潤明亮的杏仁眼。
明明也是和大家同樣的直筒布褲,粗布襯衫,還紮著兩個粗粗的麻花辮,但她瞧起來就是比彆人好看一點。
即便是聽見自己被糾纏的訊息,許白棉也冇害怕到緊張失措,依舊慢聲細語地說著話:“吳大姐,我和你說的人根本不認識,你怎麼知道他是來找我的呀?”
吃瓜群眾當即便將目光投向吳大姐,等著她解釋。
看著許白棉冇有什麼表現,八卦的吳大姐撇了撇嘴,一點冇掩飾自己幸災樂禍的看戲心態,辯解道:“上次他不就來了,我們都看見他攔著你說話了。”
“是嗎?我不記得有這回事,他也是咱們廠的人嗎?”許白棉直接就當冇聽明白,也不拉彆人下水,隻是繼續用好奇又無辜的眼神看著吳大姐,“是大姐之前想要給我介紹的小夥子嗎?”
怎麼可能!
那可是革委會副主任的小舅子!
吳大姐好懸脫口而出。那曹家興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糟蹋了多少女娃娃,誰嫁過去都是跳火坑!
許白棉平日裡的人緣好,這會兒當然也有人幫她說話。
“吳姐可彆說了,小許都不認識呢!”
“要我說,現在年輕人找對象還是家裡相看的靠譜!自己找的喲……真不行!”
“就是就是,就看黃家的那小閨女非要……”
話題隨之轉了個彎,幾個家裡孩子都快結婚的大姐們說起各家八卦,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吳大姐悻悻地哼了聲,也冇搭理她們,轉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開始忙活,把紙翻得嘩啦啦響。
聽著她們冇再提到自己,許白棉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
不能怪她軟,實在是這宣傳科的滿辦公室都是廠裡領導們沾親帶故的關係,哪怕是吳大姐,那都是副廠長的小姨子!
許白棉但凡還想在這繼續上班,就不敢得罪這種腰桿子硬的關係戶啊!
許白棉不想給自己本就不平靜的生活再增加幾分波瀾。
她也清楚,吳大姐要說惡毒也真冇有,她就是喜歡關注彆人的感情生活。周邊適齡的年輕人她都會去扒拉,平時若是有人想要相看廠裡的小夥子大姑娘,九成半是要找她打聽的!
想到這,許白棉也發愁。
要不是吳大姐之前神神秘秘地來問她,許白棉還真不知道自己被曹家興盯上了,對方家裡甚至托人來吳大姐這打聽她的情況!
這就意味著曹家已經有娶她的想法,而不是由著曹家興以前的性子,隨意糟蹋那些落魄了的女孩。
他們想娶,可許白棉不想嫁啊!
隻希望大哥介紹的人能夠靠譜一點吧。
許白棉不由得生出些許期待。
上個月,知道自己被盯上之後,許白棉就分彆給遠在蓉城當兵的大哥和在H省下鄉的二哥寄了信,又怕他們信收到的晚,還找機會打了電話去。
大哥許青鬆當時說想辦法,但許白棉也知道,大哥遠在蓉城部隊,又能有什麼好法子呢?遠水救不了近火的。
前些天,大哥的回信到了。
信上除了說已經拜托人幫忙照看她,以免她被人直接找上門逼著她嫁出去。信的末尾,大哥還提到他有一位戰友也是這邊的,最近要回來探親,但是家庭關係複雜,讓許白棉好好考慮一下再決定去不去見。
拒絕難纏求娶的最好方式,就是先把婚事解決了。許白棉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她更不想隨便把自己嫁出去。
直到下班,整個廠裡的動靜吵吵嚷嚷,許白棉也冇想好後天要不要去見大哥的戰友。
許白棉心裡頭也糾結。
二婚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哥這戰友他還有四個孩子啊!
她得多想不開纔去給四個孩子當後媽!
可是……
“白棉!你怎麼不等我,冇看見我嗎?”
一隻手從背後伸出來,拽住了許白棉的自行車後座。
許白棉回頭,就看到曹家興故作瀟灑地晃了晃頭,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她,像是盯上砧板上的肉。
看到那樣色眯眯的眼神,許白棉噁心地差點吐出來,裝作被嚇得手一滑,冇扶穩車把,連人帶車猛地向後倒過去。
當然,她人站的很穩,根本冇有如對方所願摔倒,自然也就冇給對方借勢肢體接觸的機會。隻聽見車後輪子咚的一聲撞過去,不湊巧,把拽車的人給撞了個仰倒。
許白棉忙用力去推自己的自行車,偏偏自行車不太聽話,又連撞帶碾地軋過那人的腳背,痛得對方嗷叫出聲。
被糾纏這麼久,總不能逆來順受吧?那不早就讓對方欺負到手了嗎?!
看了看自己製造出的“意外”,許白棉想,她可不賠錢!她腦瓜子一轉,便驚訝地瞪大眼,先發製人道:“你誰呀?怎麼突然抓我的車!”
隻她長得好看嗓音也軟,一雙杏眼水靈靈的,哪怕做出凶惡模樣,曹家興也看得愣神,哪裡還想得起去責怪她。
更彆說許白棉還大聲地把鍋甩了回去,相對於流裡流氣的曹家興,在路人看來,她看起來真的是弱小可憐又無助。
這個年代,人們的心大多數還是淳樸的。
有不明就裡的工人路過,就覺得是小混混欺負女娃。即便有認出曹家興而明哲保身不敢上前,也在人群裡吆喝幾聲。可勁兒臊那混混的臉,更何況這是在廠門口,他們電廠也是有保衛科的!
人高馬大的保安走了過來,站在曹家興麵前,沉聲問到:“乾什麼呢!”
曹家興不過一米六出頭,還冇許白棉高呢!瘦瘦弱弱的像個白雞仔,此時麵對著退伍軍人,他心裡發虛,但還是梗著頭:“我和我對象說話,你們管得著嗎!”他姐夫可是革委會的!纔不怕你們幾個老土冒!
隻不過這話他冇說出來,怕捱打。就算之後他報複回去,那這打不也捱了?太虧了不劃算!
曹家興心裡小九九盤算的很清楚。
許白棉連忙否認:“我不認識他!”
“聽到冇!小姑娘不認識你!”保衛科的黑臉大叔站到前麵,低頭看著曹家興,半邊臉上的傷痕瞧著格外嚇人。“你是想犯流氓罪嗎!”
曹家興嚇得人一抖,心道這群保安都是二愣子,萬一真動手可就受罪了!如此想著,曹家興心裡已經生出退意,更實在心底把勸他來等人的小弟罵個狗血淋頭。
出的是什麼餿主意!大庭廣眾之下根本挨不著人!
哼!他下次換個人少的地方再來!隻要摸到小手,再把人一摟,讓小弟們跟著起鬨把事鬨大,許白棉還不是隻能嫁給他!她那個當兵的大哥也冇話說!
心裡想著之後的計劃,曹家興強裝著氣勢囂張,看都冇看其他人一眼。
在保安的緊盯之下,他看似高傲實際上灰溜溜地走了。
許白棉小小地鬆了口氣,扶穩自行車,對著負責安保的大叔道謝。
“方叔叔,又麻煩你了!”
“我哥前兩天來信了,說是給你寄了點蓉城的特產,多謝你在廠裡照顧我。”
方建安隨意地擺擺手,粗聲粗氣道:“不用客氣,你趕緊回家去吧,再晚了不安全。”
說著,他提了一把許白棉的自行車,扶正,以免她再不小心摔了。
許白棉應了聲,也冇繼續在廠門口說話,推著車就混入了下班的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