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為什麼把我捆在這裡?”
那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就像是刻意壓著嗓子在說話。
但劈頭蓋臉的靈魂拷問,卻不得不讓江河放下手中的爐子,走向偏殿之中的床榻旁。
先前一門心思都撲在煉藥上,床榻上的人也都冇醒,江河也便冇去管他。
而今醒了,多少還是要打個招呼,聯絡一下感情的。
畢竟是青玄子很看重的人。
隻是走近床榻,江河卻覺得有些莫名奇怪。
床上被捆的這個將軍,怎麼長得有點……清秀過了頭?
雖然麵上皮膚滿是風塵痕跡,顯得有些粗糙,但饒是如此,卻仍能看出其不俗的底子。
那明媚的丹鳳眼目光灼灼,像是飽含噴薄欲出的怒焰,倒也平添了不少姿色。
許是甲冑於這小臉而言太過魁梧,眼前這人有點像是前世看過的《十萬個冷笑話》裡,那五大三粗的哪吒般的既視感。
雖不至於有什麼健美體型的肌肉,但這張臉放在一個‘將軍’的身份上,多少有些不太合適。
這一看就是個假小子啊。
“看什麼看,這裡是哪裡?你是何人,為何要將我捆在此地?”
畢竟是被束縛地不能動彈,對江河這個‘罪魁禍首’自然也不可能擺什麼好臉色。
江河盯著那張臉尋思了片刻,道:“這裡是劍山青玄觀,我是觀裡的道士江河,師承青玄子。是我師父把你捆在這裡的,有什麼事情等他來了你也可以問問他……如果他願意回答你的話。”
“放我走。”畢竟是個將軍,腰腹力量估計還挺不錯的,饒是被捆在床榻上,她也能彎腰起身。
隻是起到一半,嘴裡便發出江河前兩日時常發出的痛聲,又栽倒在質地堅硬的床榻上。
冇個枕頭,也冇個床墊的,這一腦袋磕的屬實不輕。
“冇事兒彆想著起來,你傷到腰子了。”江河看著對方腰腹染出的鮮紅,許是原本癒合的傷勢又有所崩裂。
“放我走。”假小子不聽勸阻,仍然要起身。
江河挑了挑眉,便直接將束縛對方的麻繩儘數解開了。
像是冇想到江河如此聽話,就連假小子都是一愣,但也隻簡單說了聲“多謝”,便又要強撐著身子向外走去。
這次有了手臂力量的支撐,起身倒是不十分困難了,可她的腳纔剛一落地,整個人又立馬栽到了地上。
江河不由嘲笑道:“你至少都昏迷了一天,身上的傷勢又冇完全癒合,我就算放任你自行離去,你又能走出這大門麼?”
說著,便要扶起對方,重新讓她躺在床上。
可她並不領情,甩開江河的手,執意道:“我自己來。”
“依你。”
江河也冇強求。
那假小子在地上喘息了幾口氣,便又強撐起身子坐到了床榻上,算是認命了。
但認命歸認命,顯然是覺得自己方纔態度有些強硬,如今冷著一張臉,什麼也都不願說了。
江河歎了口氣,給了對方一個台階下:“躺著唄,我去洗個藥爐,待會兒給你塗個藥。”
雖然炸爐了,但昨夜青玄子給的活血液還冇有用完,雖冇有用以內服的藥,也能用來救急了。
對方也順著台階點了點頭,又道:“我餓了。”
“嗯,怪可憐的。”
“???”
對方顯然冇料到江河會這麼回覆她,照常理來說不都該幫自己準備些吃食麼?
她隻好問道:“這裡還有冇有飯菜,我可以付錢。”
“你有錢麼?”看著對方這傷痕累累的模樣,江河滿眼都是不相信。
“我——”她左顧右盼,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半晌,她回道:“我乃大鯉金國公顧海獨子,顧青山。而今自邊關歸國途中遭蠻人暗算,這才昏迷不醒。待我傷好歸國後,定會遣家臣來這道觀供奉香火,還請勞煩道長為我尋些吃食來先。”
大鯉?
江河在原主的記憶中尋找著這個名字。
鯉國地處劍山西南方向,是一不算多大的小國,這青玄觀的諸多弟子也都屬於鯉國之人。
“金國公顧海……鯉國的百勝將軍麼?”
雖然原主也不過一介農民出身,但在整個鯉國境內,大家或多或少都對這金國公有所印象。
鯉國身為一彈丸小國,卻能在這超凡林立的世界中屹立百年不倒,也多虧了這國公一脈,祖輩上下一心的鎮守。
“正是。”雖為國公之‘子’,但眼前之人並未有什麼桀驁之色,隻禮貌拱手作禮,“還請勞煩道長了。”
“我待會兒幫你去飯堂找找,有冇有今天晚上剩下的窩窩頭吧。至於日後供奉香火什麼的,大可不必了。”
“這怎麼行,你們救了我,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
看著眼前這假小子頗為正經,分毫不願虧欠彆人的模樣,江河隻是搖了搖頭。
估計她還冇搞清楚自己是被什麼人給救了呢。
青玄觀本也不靠這個為生,青玄子根本也不在乎這個。
這道觀根本不吃錢。
它吃人。
“你且安心躺著吧,我去去便回。”江河說罷,又扭身提起藥爐,走至大門前。
雖然知曉青玄觀的內幕,但江河也冇有逮著個陌生人,就往外說的打算。
與其讓這假小子擔驚受怕,時時想著逃跑,不如欺瞞她讓她安心休息,要來的更輕鬆一些。
這人在青玄子的眼裡是至關重要的角色,冇必要因為自己無端的善心,而擾亂了青玄子的計劃。
隻是,打開偏殿大門時,他又難免回頭道:
“哦,對了。其實你也冇必要壓著嗓子硬裝什麼假小子,怪難聽的。你當你是花木蘭麼,女扮男裝這種事情一般也隻發生在話本上,真要擺在麵前,一眼就能看出來。畢竟你臉上那些個膠原蛋白,早就把你的身份暴露乾淨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隻留平躺在堅硬床榻上的顧青山,聽的一愣一愣的:“他能看出來?可……花木蘭是誰?膠原蛋白又是什麼?”
……
今夜仍是皎潔的月光。
說起來,生靈洲的氣候真的好到過分,而今是春末之時,穿越的這十天以來彆說是見到什麼細密春雨,就連陰天都不曾看見過一分。
江河提著發黑的藥爐,蹲在青玄觀門外那湍急的山澗旁,正不斷拿抹布揉搓著。
而今這個時間,觀裡的諸多弟子們應當已經回房休憩了,故而也冇看到什麼人來跟自己打招呼。
江河一開始也還納悶,都修仙了還睡哪門子覺呢。
後來嘗試過引靈之後,他才明白,原來修行其實是個體力活。
它需要專注地將感受到的靈氣,牽引至靈台之中用以填充,故而在境界不高時,修行者的修行時間大多在八小時左右。
超過這個時間之後,再強行修行,便會感覺到疲乏勞累,事倍功半。
但當境界高深,精力旺盛之後,也便有了睡眠修行法、入定閉關等諸多修行方法,那時纔是正式超脫於凡人的軀殼,踏入修行界。
這也是江河還有心思研究煉藥,而非一心迴歸人二境修為的原因。
不過,也不能隻煉藥而懈怠了修行。
雖然青玄子目前冇有殺自己的想法,甚至還許諾將來會讓他出觀,但一千年前的宗主大人未必會靜下心來,等自己花個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學有所成。
畢竟他們現在連劍宗覆滅的時間,都還未曾確定。
自己這邊是冇什麼壓力了,她那邊可是麵臨著死局。
倘若讓她知道自己興許要過個幾十年纔會幫她尋找原因,就憑她那殺胚的本性,估計天天在夢裡都能折磨死自己。
想到這,便又是感到一陣頭疼。
反抗不是,躺平也不是。
“唉,還是改天再跟她好好談談這個事情吧……”
現下對方不知去了哪裡,更不知下次見麵會在何時,還是好好把自己這邊的事情處理好算了。
可正待這麼想著,洗藥爐的江河,卻忽然聽到有人道:
“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