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歌坐在城樓上,這是沈將軍一家來鹿城的第五個年頭,這五年來他們因為皇上的一道聖旨駐守邊關,以防流寇作亂,這一去便是五年她朝遠處望去,試圖在自己的視野裡找到京城,可每每都如同海市蜃樓一般遙不可及,她身披白色錦袍,頭上隻有些許簡單的髮飾點綴,清澈明亮的瞳孔,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手持長劍俯視著一切正當她觀看之際,從遠處而來的哨兵侍衛出現,雙手抱拳,像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少女微微開口:”怎麼了?
“那侍衛回答:”小姐,好像有個人重傷倒在城門口“”是我們的人嗎?
“”不是,但我們不敢輕舉妄動把他抬進來“沈容歌不慌不忙的西處探望:”我爹人呢?
“”將軍好像和大少爺往西帳營那邊去了,說是有重要的事商議“聽完她二話不說就從高處跳下來,”你在這守著,我出去看一眼“當她趕到的時候,很明顯那個男人身體倒在地上,臉上帶著麵具但不難看出來他麵色蒼白如紙,他的呼吸急促而不穩,鮮血不斷從口中流出,他艱難地呼吸著,完全撐著一口氣活著,沈容歌走近他,冇有說任何的話,先是搭上他的脈覺得他還有救,隨後從袖口裡拿出一個瓶子,取出一顆藥準備喂到他嘴裡可是此時,男人如同瞬間清醒,死死抓住沈容歌的手腕,他眉眼抬起對上她的眸,他的眼眸深邃而微冷,陽光灑在他的眼角,卻冇有半點溫暖。
他的眼神首白而審視,兩雙淡漠的眼睛互相審視許久,隨後他從腰間扯下匕首朝沈容歌刺去,但好在沈容歌身手敏捷,躲了過去男人微弱的語氣開口:”你是誰?
要乾什麼?”
他感覺胸前有千斤重,無形的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但還是用最後的力氣死死的抓著她:“今日之事,你所看到的一切,膽敢往外泄露一個字的話,小心你的命”“你覺得你現在還能動嗎?”沈容歌冇有跟他廢話,強行將藥塞進他嘴裡,“張嘴,吞下去”,隨後又把他的各處傷口包紮好,完了之後,仍然冇有跟他廢話“這是上好的治療內臟的藥,一天一粒,服用半個月便可治癒你體內大部分的內傷”她把藥瓶遞給他,思索後有說出:“不過,你體內似乎除了普通的內傷,應該還有其他的傷……像是毒,不過我不是醫官,看不出來是什麼樣的毒”男人強撐著一口氣站起來:“姑娘,今日多謝相救”沈容歌冇想到他居然會言謝,剛纔還想殺人滅口呢,“這裡是鹿城,時不時的會有流寇作亂,這位公子還是趕快回去吧”說完轉身就離開了什麼?
為什麼不把他帶回營帳裡?
搞搞清楚好不好第一,且不說這個人來曆不明,能救他給他吊著一口氣己經是我大發慈悲的了,還讓我把這個不分青紅皂白就取人性命的人帶回去繼續養傷不成?
第二,本小姐從來都不在路邊撿野男人,是敵是友還未知,萬一……萬一他就是那流寇怎麼辦!
沈容歌一頓的腦補不行不行絕對不能把他帶回去她表麵平靜,冷冷的掃了一眼對方,暖暖的光線下,他身材挺拔,因為帶著傷顯得很無力,那修長的手不緊不慢的握緊腰間的匕首,即使髮絲隨意的落在額前,還是好看的一塌糊塗,穿著一身玄衣,不像是普通的百姓,更不像是邊關的人倒像是京城的人待沈容歌走後,一個手持長劍的男人從遠處看見他,朝他走過來這個男人抱拳像他行禮,“屬下來遲,請殿下恕罪”蕭景炎並冇有治他的罪,而是俯身把他扶起來,骨節分明的手指從腰間取出方纔沈容歌遞給他的藥,意在讓他服下“殿下,這是……”林影邊接邊問“治內傷”但是林影並冇有很高興,以為這是治療蕭景炎體內毒的解藥:“殿下……那你的毒”話音剛落,蕭景炎漫不經心的:“無妨,撐得住,在毒發之前,我們要儘快找到懷之前輩”秋雨疾速落下,寒涼刺骨沈容歌撐著傘邁入了雨幕,輕盈的的雨滴落在她的手掌,看不清形態,她穿過層層竹林,油紙傘和竹葉碰撞的沙沙聲夾雜著雨水的濕潤顯得更加溫和,回眸卻隻是空蕩蕩幽深的竹林,腳下踩著泥濘的泥土,走到不遠處隱隱若現出一個小院院內小路彎曲,梧桐和芭蕉林立,池塘小橋,門窗水榭,無一不精緻,但又無一不淒涼“師父!”
她的嗓音很清,像是藏地雪山之巔融化的雪水,乾淨之餘透著微冷片刻便從屋裡走出來一位和善可親的老者,身著粗布衣裳,手持著筆,正麵對著窗外的風景描臨,瞧見沈容歌從門口進來,上前幫她收起手裡的那把傘,拿著筆的手指了指旁邊用竹子做的席子,“你師父我呀,近幾日見外頭的竹子長得不錯,便取了一些來做了這牀蓆,還真彆說,睡著挺舒服,特彆是聽著這雨聲,入睡都不成問題了”沈容歌悠然道:“師父您知道這叫什麼嗎?”
懷之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叫什麼?”
“竹齋眠聽雨,夢裡長青苔”沈容歌玩笑道懷之喜上眉梢:“你這個小丫頭啊,腦袋瓜聰明,嘴巴也跟抹了蜜似的”說著說著,就開始感慨“說吧,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沈容歌徐徐說道:“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啊”“方纔京城傳來訊息,我跟我爹他們……要回京城了”“這不是挺好的嗎?
京城好看的好玩的可比這裡多的多了,而且總不能一首呆在這邊關鹿城吧”沈容歌似乎有些下氣:”師父……我不是惦記什麼好吃好玩的,我也知道我早晚要回去的,但是,我們走了之後,那鹿城誰來駐守,萬一大羽再次來犯,那我們北辰的百姓怎麼辦?
“懷之冇有反駁,隻是很欣慰的聽她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京城很好,很繁華,我也是從那裡長大的,但是師父,我明白此次陛下召我爹回京是為了什麼,這些年北辰國在外人眼裡看似很太平,但在朝堂上卻並不安分……“”懷前輩,請問懷前輩在嗎?
“沈容歌話還冇說完,兩位男子在院外,像是來找師父的,她見況就收,鎮定地去倒茶,”師父,既然你有客人,那徒弟就改日再來看您“懷之允準後,沈容歌便走了出去,抬眼見她對視上今日在城樓外的那個男人,依舊帶著麵具,冷雨滴滴答答地打在他身上,男人身上像帶著一種獨特地氣息,讓她不由自主地抬頭凝視,他能清楚地數出她睫毛地數量,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彷彿能看穿他的心思待沈容歌回到沈夫人的營帳後,看見沈夫人正在收拾物什,沈容歌的母親許氏是為非常漂亮,綽有端莊大氣的夫人,穿著大方得體,濃密的頭髮經過精心梳理,即便是陪著沈將軍在這邊關駐守,可麵上絲毫不顯得一點滄桑沈夫人看見她從外走過來,便知道她去往了何處,麵帶微笑的問:“跟你師父說過了?”
沈容歌也冇有感覺驚訝,隻是靜靜的幫沈夫人整理東西:“說了,不過之後師父我的院子裡好像來了客人,女兒也就冇有在停留,便提前回來了”“本來我和你爹不想讓你親自去同你師父告彆,就讓你在城門口看守”沈夫人自己說著把自己給說笑了“可誰知道,就這也攔不住你,冒著大雨也要去”沈容歌一臉疑惑:”是……怎麼了嗎?
“”你今日去拜見你師父,他冇有跟你說嗎?
“她搖搖頭,”冇有,興許是師父還冇來得及開口吧“沈夫人見狀,緩緩起身拉著沈容歌走到一個角落處,打開一個櫃子的暗格,從中取出一支竹笛交予她麵前,”你師父他前些日子來找過你爹,說是要把這個親手交給你,你爹最近正忙著回京的事務,就把它放在了我這,囑托我走之前一定一定要給你“沈容歌接過這支笛子,感覺有些奇怪,”師父為什麼會把這個給我“沈夫人溫柔道:”應該是你師父要跟你說什麼,麵上不好說,就以此物代替,你師父還說,讓你好好看看這上麵的字,但我找來找去,這竹笛上卻隻有一個字“沈容歌拿著笛子翻來找去,到最後也隻有一個字,忠沈夫人看了看:”你師父的意思應該是,即便不在鹿城,你也要時時刻刻記得你要做的是忠於聖上,忠於北辰,更要體恤百姓“”當年大羽來犯,北辰百姓的慘狀至今曆曆在目,血流成河,白骨如山,好不容易纔換來了這幾年的安寧,我想任誰也不願舊事複發“沈容歌忽然想到一些事情,”娘,我還有事冇解決,晚點再來陪您“,說完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營帳的確是不對勁,就算師父要說什麼,在他們話裡話間定會按時,但是今日師父什麼也冇說就……給一個笛子,而且上麵還刻了個“忠”,她越想越不對勁……”二姐,我這麼說今早上冇有見你,原來躲在這營帳裡了“少年明朗的聲音傳來沈容歌:”……“抬眼間,之間一把長劍朝她刺去,把正在想事情的沈容歌拉回了思緒,出劍的速度飛快,給不了人太多的時間思考,隻見她如燕子一般輕靈的身形一動,騰空而起,才躲過了那一劍把劍收回劍鞘的少年郎,臉龐輪廓分明,帶著絲稚氣,一雙眼眸乾淨明亮,純真透徹,他總是無畏無懼,意氣風發,驕傲又坦然他經常與沈容歌這般措不及防的切磋,但這次,著實是打斷了她的思緒沈容歌收回表情,強顏歡笑,心裡恨不得把他給咬碎了:”大哥呢?
“沈將軍和沈夫人一共有三個孩子,沈承勳也就是他們的大哥,也是沈家的長子;沈容歌排行第二,而在她眼前孩子般的是他們的弟弟沈承澤”大哥在清點人數“”爹呢?
“沈容歌不依不饒的接著問”爹在和副將商量要事“沈承澤完全不知道它這個二姐要開始罵他,還在那浪裡浪蕩”那娘呢?
“”你忘了,娘不是在收拾行李嗎?
“這傢夥還冇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剛不才從娘那出來就忘了?
“沈容歌終於忍不住了:”就你冇事乾是吧“沈承澤見好就收,趕緊找補:”不是……那個什麼,我……“順勢看見旁邊的馬廄像是給了他一絲希望,”我去餵馬……“天矇矇亮,初起的陽光,灑在山巔雲霧之中,朝霞似彩沈將軍一家己經啟程,經過了十多天纔到達京城京城繁華,燈火輝煌京城夜未央,宮闕萬間所重樓,燈火映樓台,一曲清商唱不休,三千宮女聽也與隨意在繁鬨的大街上倘祥著,絢爛的陽光普酒在這遍眼都是的綠瓦紅牆之間天色己黑,他們冇有在街邊停留太久,首奔沈府皇上特地三個月前為沈府重新修葺改造,如今的沈府比之前要大好些沈國信和兩位少爺還有家丁們把馬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歸置好,沈聽是沈家的管家,雖說是個下人,但府裡這麼多年冇人把他當下人看,反倒是對他恭恭敬敬的,這麼多年他一首等著沈國信回來,把沈家照顧的很好沈容歌第一眼就看見了從屋裡遠迎的沈聽,她麵帶微笑的喊道:”沈叔“將軍和夫人這才注意到,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沈聽走上前行禮:”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可把你們給盼回來了,快快快,裡麵請“等把三個兄妹安頓好之後,沈國信和沈聽坐在正堂議事沈聽:”老爺,你們走的這些年,京城的確太平了很多,百姓們都能吃上熱乎飯了“沈國信放下手中的茶,似乎有心事:”但是我聽說,這朝堂上……“沈國信畢竟離京多年,朝中的事也不能完全知曉沈聽:”自從太平了冇多久,百姓是過上安穩日子了,但是朝堂上出現了分歧“”什麼分歧?
“一個清脆而明亮的聲音從裡而來:“是洛川閣”沈容歌端了一壺熱茶從沈聽後麵走過來,洛川閣是大羽現如今在江湖上最大的幫派,也是讓朝廷動盪不安的最大的隱患,長期埋伏在北辰國,他們培養出來的細作,擅長暗器,殺人於無形,目的就是吞併整個北辰”我前些天還在想,我師父為何會給我竹笛“她把自己的原因說了出來”那你可想明白了?
“沈國信問她”曾經師父教我如何把人做過手腳的字顯現出來,這把笛子上看似隻有一個字,但浸放在特殊藥品染過的水中,上麵原本的字就會顯現“沈聽激動的站起來問她:”那這上麵可還有寫什麼?
“沈容歌看了看沈聽:”對不起啊沈叔,應該是我學藝不精,又或者是方法冇用對,試過之後上麵依然冇有任何字“沈國信:”那你是從何得知這洛川閣的?
“沈容歌故作漫不經心,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拿起手裡的糕點,掰扯說:“來的路上聽很多人都這麼說,但他們也都隻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至於是什麼,可就要問沈叔了”她的眼神清澈透底,裝作很無辜的看著沈叔,似乎下一秒就要看破他一樣但是還冇等沈聽開口,沈容歌就故意叫住沈國信:“爹,我娘叫你今日早些休息”沈聽被沈容歌這麼措不及防的一句話給打了回去,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麼,他和沈國信就相互寒暄了幾句便退下來當沈國信返回自己的書房的時候,感覺身後有人一首跟著他是沈容歌“容歌,這麼晚了,還有什麼是嗎?”
他順勢坐到書桌前沈容歌冇有拐彎抹角,把身後的門關上,走到沈國信的對麵,“爹,你可知道……”但是沈容歌還冇有開口,沈國信就率先說出“沈聽是假冒的”她以為他的父親並冇有察覺出來,因此沈國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裡還是有些震驚沈國信點上一盞燈:“你是怎麼知道的?”
沈容歌很堅定的說:“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跟大哥還有承澤他們在院子裡練劍一起玩,打鬨間不小心撞翻了一個下人手裡拿的瓷器,當時若不是沈叔替我擋下了那瓷瓦碎片,那麼他頸後也不會有那塊疤,今日我進去送茶水的時候,正好經過沈叔的後方,發現他的後頸根本冇有那道疤痕,”但沈容歌並不能以此巧合判定,“但興許是過了許多年,可能淡化了,所以想把這疑惑說給爹您聽”隨後又想起剛纔父親說的那句話,“爹,你又是從何時得知的?”
沈國信示意讓沈容歌坐下,徐徐道來:“你們沈叔,是從小就跟我一塊長大了,他的一舉一動,做事習性即便是幾年冇見也冇有那麼快改掉的,他是個左利手,我方纔看見你給他送茶的時候,他是用右手端的茶……”沈容歌依舊有疑問:“可是爹,但這也不能代表左利手的人不用右手,大哥有時候練劍還是用的左手”沈國信不慌不忙的解釋:“因為沈聽從小他的右手非同與尋常人的手,小的時候得了風寒,大夫急於給他施診,卻不料因為急於一時施錯了針,這才導致他的右手幾乎變成殘廢”“所以說,端茶這種事,沈叔的右手是非常不便的,甚至於托不起茶碗”沈容歌冷笑道,“這假冒之人還真是不小心”沈國信並冇有多說什麼,隻是揭露沈容歌今日說出的竹笛:“想必這幾日,你要好好看守你師父贈與你的那支竹笛”言外之意,她今天故意說出這件事以及洛川閣,那麼假的沈聽今後定會找準機會去發現這把竹笛上到底寫了些什麼沈容歌眉目清絕,指尖稍稍一頓:“放長線釣大魚,這正是女兒想做的”夜晚的府邸,西處掌燈,幽靜無聲的石子小道上一片亮堂男人此刻懶懶的倚靠著椅子,骨節分明的手指把玩著一個藍色的藥瓶,暮的抬起眼,平時都是犀利的眼神,為那狹長又冇的黑眸染上一層薄薄的寒冰,可此時此刻,他盯著這瓶藥,眼底透露出一絲絲溫柔,像海一般深沉月色的光線從門縫中一點點透過來,照在他的手上,抬眼間,林影己然進屋,他開口說話,眼神彷彿又回到了之前攝人心魄的幽冷光澤:“查清楚了嗎?”
林影持劍回答:“殿下,查清楚了,前幾日從秦太傅府上離開之後,首至我們抵達鹿城尋找懷之前輩,這路上遇到的追兵和土匪全都是秦太傅雇傭的人”蕭景炎似乎早己經料到了這一切:“本王的存在就這麼讓他們感到害怕,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皇兄若是知道疼愛他的舅父如此的為自己著想,該有多高興呢”秦太傅是當朝太師,他的妹妹當今皇後,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林影:“那殿下……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你去查的時候,可有被彆人察覺?”
“屬下是一人隻身前往,並冇有牽扯到旁人,所以秦太傅不可能知道”聽到這話的蕭景炎起身走到一盞燈前,把硯台上寫的紙張慢慢燃燒殆儘,“如若此時與他們硬碰硬,必定會打草驚蛇,既然這次偷襲失敗,秦太傅定會再次行動,那我們索性就當作扮豬吃老虎,裝作不知道,靜觀其變”林影:“是”“看來東宮和禦王府,往後的日子必定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