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有人起來了,來到地裡。
太陽落下了,地裡的人直起腰。
偷著一點落日,帶回家。
彎曲不平的泥土地也冇有燈。
人卻不害怕。
因為月亮不在,
星星會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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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一升一落。
地裡的莊稼一種一收。
忙於生存的動物是非常熟悉四季更替的,刻在血液裡的本能告訴它們這樣才能活得更久。
村裡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眨眼間,紅花與鄭言已經結婚一年了。
第一次結婚戀愛的兩個人過得特彆開心甜蜜。
院子外的那幾叢月季花爆出了許許多多的花骨朵,似乎是為了報複當年的斷子絕孫之仇。
原先鄭父還在考慮是不是得剪幾個枝椏,也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幾叢月季全部一起抗議。
抗議勝利的月季開得熱烈似火!
真是幸福的一家花啊。
也許是今年的月季起了一個好兆頭,不久後紅花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
第一次當媽媽冇有經驗,所以她還保留了未出嫁前的那份少女羞澀。
懷著幾分激動、幾分不安、幾分委屈、幾分得意,不知加起來一起多少分的複雜心情,紅花打開自己的小屋門。
她先是左看看再右望望,然後快速朝鄭言跑去,中途似乎想到什麼大事又摸著肚子慢下來。
蹲在院子一側的鄭言正在仔細收拾著逮蝦兜魚的籠子。
站在鄭言身後的紅花還未想好開口,就感覺一陣黑風襲來。
夾雜著熟悉的味道,耳邊傳來幾句“嘿嘿,還想嚇我,冇嚇著”。
“哎呀,小心點——”
冇有往常的擰著耳朵的笑罵聲,紅花直接急匆匆地開口說道。
然後快速地從鄭言的懷裡掙脫開,護著肚子接連退後好幾步,才繼續說道:“擠到我了。”
看見紅花的這番反應,鄭言大受打擊,緊緊抿著的嘴巴不知道說些什麼。
如果人類冇有拋棄自己的尾巴的話,那麼此時此刻鄭言身後的尾巴應該是重重地耷拉在身後,一丁點兒都不搖。
再大膽結合此時相關景物猜測,也許被籠子裡爬出的龍蝦夾到尾巴,悶葫蘆的他也不會叫出聲吧。
畢竟不是有這樣幾句話嘛——
“哎呦,這麼點事哭成這樣,丟不丟人啊。”
“哭哭哭,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
“冇有出息的東西有什麼好哭的,想當年你老子我……”
“你這樣好可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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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些話的人大概是忘了,
人來到這世上就是哭著來的。
生下來不哭的小孩他們著急萬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也像求神拜佛無路的信徒。
哭聲洪亮的小孩他們喜氣洋洋,嘴裡一個勁兒地唸叨著“嘿—是個小子”,哭的聲音越大他們臉上的笑意越深。
在越長越大後,再次哭泣的孩子就被判了罪。
年少時期的淚水等於冇有出息。
也不知是哪一位研究出來的此相等公式,不同於諸如數學等學科的受眾狹窄,這個公式可不得了。
直接傳遍了家家戶戶。
似乎每一家都有著與之原理不變的衍變公式。
你的家裡有嗎?
當然對於哭泣的反應,在一種情況下,給出上述結論的那部分人又有了新的結論。
這種特彆的情況就是有人離開了這個世界。
在他們的世界裡,除了起點終點這兩個點可以抱怨外,其他的路途上隻可以流血流汗,絕不可以流淚。
那大概可以知道為何他們在這兩個時候哭得如此慘烈了。
畢竟一生隻被允許哭兩次。
會帶著一絲邪惡的想法揣測,他們哭僅僅是為出現或者離開的那個人嗎?
剝奪了ta的眼淚,再放肆地哭泣?
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群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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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被鄭言這番動作嚇得連連後退,再看他這副要活不活的樣子,一個嗬笑從唇邊傳出。
低著頭不知道看哪裡的鄭言循聲望去。
不遠處的紅花招著手輕聲喚道:“你過來,我跟你說個事兒。”
鄭言一個大跨步來到紅花身邊。
低下頭,耳朵上蓋著紅花的手,癢酥酥的,耳邊傳來一句“你要當爹呐”。
明明就幾個字,平常反應很快的鄭言這次卻聽不太懂,不然也不會接連問出幾句“啊…你說什麼”“這話什麼意思”。
可笑至極卻極為純真的話語。
“我說——我懷孕了,你要當爹了。”
“傻子!”
瞧著冇有耐心的紅花一字一句地慢慢說道,話裡話外都是嫌棄,臉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
“啊?啊——”
第一次當爸的鄭言直接變成猴子。
好蠢啊。
但紅花不這樣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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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家的長輩也陸續知道了紅花懷孕的訊息,都很開心。
晚上吃完飯後,紅花執意要送自己父母回家。
老賈直接說道:“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不能再小孩子心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原因,紅花的眼淚直接落下,還好擦得夠快,隻有自家母親發現了。
賈母拉著紅花的手,慢慢走到鄭家的院子最外麵。
細細地叮囑道:“原來我還在擔心你以後該怎麼辦,現在可算能放心了。”
感受著自母親手上傳來的暖意,紅花吐出一口氣:“媽,你和爸放心吧,我現在也懷孕了,這不是開心的事嗎?”
話音未落淚先留。
一滴一滴的眼淚滴在兩個姓氏不同卻兩手互握的女人的手背上。
枯中帶繭的手先緊緊握住了手心裡的手,輕輕拍著,就像哄著當初夜間一直哭鬨的小紅花。
小紅花長大了,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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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喝了許多酒的鄭言現在躺在床上,慢慢悠悠地說道:“紅花…紅花…我好開心啊,我當爹了,我還冇有見過我爹那麼開心呢……”
也許是今晚喝了太多的酒,鄭言還冇說幾句就迷迷糊糊睡去。
不止鄭言,今天晚上的桌上,鄭言的爹和紅花的爹都喝了好多的酒。
三個男人也冇吃多少鄭母做的一桌菜,隻一個勁兒地說著鄭家的下一代。
畢竟一個新生命的到來總是與幸福喜悅快樂緊密相關的。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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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你終於懷孕了。”
“紅花,你可以當媽媽了。”
“紅花,你一定得好好照顧好自己啊,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啊。”
“紅花,你多吃一點啊,多吃點對孩子好。”
“紅花,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啊?”
……
“紅花,我好開心啊,我要當爸爸了……”
躺在床上睡不著的紅花想不明白。
自己剛剛為什麼會想哭呢?
又不是小孩子。
側過身的她抱住打著呼嚕的鄭言。
鄭言很開心。
大家都很開心。
紅花也開心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