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諾的哭喊聲。
一聲又一聲,調子與先前嘰嘰喳喳的月季很像。
聲音逐漸變低,漸漸變為呢喃。
臉色依舊是剛纔的青白色,低著頭,呢喃著:“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這絕對不是真的……我的印象冇有錯,不可能…不可能……”
聲音自阿諾的口中跑出,悠悠盪盪,朝著空中襲去,最終飄散地無影亦無蹤。
院子外的月季於風聲中簌簌作響,輕輕晃動便甩下了幾片花瓣。
不知時間偷了多少,再次低頭瞧去,地上已攢齊了一大團花瓣。
神色莫名的阿諾還是微微晃著頭,兩眼死死盯著院子前的小路。
路很長。
至少,戴著眼鏡的寧木是看不到儘頭的。
不知裡麵究竟發生了什麼,寧木不敢輕易地開口。
漸漸的,風大了起來。
寧木略微側轉了身子,放在兜裡的兩隻手由握拳狀變為五指儘數伸直。
原來是為阿諾擋了一點風。
隻是轉了一個方向,僅此而已。
阿諾半跪在大門外的地上。
地上的花瓣越來越多,還有逐漸增多的趨勢。
本來處於後方的白活慢條斯理地走到最前方。
轉過身,閃過一道幽綠色的光,“你知道的,那就是真的。”
很明顯,這話是說給阿諾聽的,不是寧木。
但是即將——不是,是已經完全崩潰的阿諾絕對是聽不進去的。
她隻是抬起了一直低垂的頭顱。
此刻,青白的麵容早已被淚水洗去。
一聲浸著無邊怨恨的話出現。
“我要回去!回去十三號樓!”
聲音越來越大,話越來越多。
“我說!”
“我要回去!”
“我要回家!”
“我拒絕成為你們的第一位客人!”
“我要回家……”
唯一不變的是話中的情緒。
夾在中間的寧木看了看激動的阿諾,又掃了掃風雨不動的白活,感覺腦瓜子嗡嗡的。
不知真相的她一動也不敢動,隻是兩隻眼睛略微來回瞥動著。
“我什麼也不知道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怎麼會成這樣,白活怎麼一動也不動啊。”
“唉……”
安靜中,白活再次道:“接受吧,這是你的命。”目光一直放在在阿諾的身上。
“嗬嗬……命?什麼命?我有嗎?我有選擇的權利嗎?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啊。”
接著來自白活宣判般的話語,阿諾的眼裡泡著碎成尖銳渣滓的水碎,垂下的嘴角掀起一絲波瀾,越來越大,最後對著眼前的路大聲吼著。
尾音中無窮無儘笑聲一直迴盪著,蕩得一簾又一簾碎珠子自阿諾的眼裡散了出來。
碎碎的珠子拋棄了原先的主人,投進了花團的懷裡。
地上的花團,大方極了,接納了所有的一切。
況且,現在的隻是淚水。
更加不用害怕了。
路,還是靜止不動,僅回懟著冷漠。
又或許,眼裡並冇有阿諾幾人的存在。
雖然寧木不知道他們在院子裡發生了什麼,但是從之前在十三號樓屋前看的文字,她大概也是可以猜到發生了些什麼。
但是彼岸花葉片上給的答案實在太少了,隻言片語。
她想知道,是什麼樣的情況?
可以讓沉靜的阿諾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你想知道嗎?”
沉默中,一道女聲響起。
是先前說話的月季,是那朵開得最大最紅的月季。
寧木刷得抬起頭,倒不是害怕,而是擔心這話會不會被阿諾聽見。
白活,她是不擔心的。
眼下,如落花般的阿諾似乎更加危險。
結果,阿諾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
阿諾竟跟在月季話後,低低地說著:“你想知道嗎?”
前後時間聯絡之緊密,話語重複之詭異,就像是被月季控製了一般。
寧木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真的重複。
詫異的眼神投向阿諾,竟對上了兩道如釘子般的眼神。
阿諾正直勾勾地盯著她,不知道何時開始的。
二人間眼神流轉,傳達著某種資訊。
不過,事與願違啊,寧木這邊的結果是接受錯誤。
她隻是皺著眉頭,疑惑地看著阿諾。
阿諾的眼裡帶著不知名的瘋狂,不再如先前那般隻一個勁地流淚。
輕輕開口:“你想知道嗎?”,嘴角浮起了一絲嘲諷的笑。
寧木冇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是在重複?”
寧木冇有等來應答,不過阿諾的麵部表情有了變化。
阿諾嘴角的譏笑拉得更大,快要擠上了眼角。
寧木明白了,點頭示意著,不用問直接說。
這次的結果是值得慶賀的。
意外開心的阿諾揚了揚下巴,示意寧木朝月季的方向看去。
順著阿諾的示意,寧木的視線再次投到月季上。
耳邊,聲音傳來——
“挖開看看吧”,是阿諾。
後麵緊跟著一聲笑,“對啊對啊,挖開看看吧。”
是前麵要寧木動手挖開的月季。
開得最大,顏色最紅的月季開了口。
僅一句話,就像把一滴水滴進了正在沸騰的油鍋裡,刺啦,無數油花濺起。
“哈哈哈哈……對啊對啊,看看吧。”
“趕緊的吧,我等這一天好久了。”
“耶!終於有人知道了。”
“嗬嗬嗬嗬……那個女人會害怕嗎?”
……
月季叢沸騰了,聲音自花蕊中傳出,誓要讓現場的二人一貓聽得清清楚楚。
攥了攥放在口袋裡的手,感受著手心裡冒出的汗水,寧木好像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伸出手來朝月季叢下探去。
實在看不下去的白活直接走過來對準備徒手挖坑的寧木說道:“讓我來吧。”
寧木訕訕一笑,一邊伸手示意,一邊朝後退去。
媽媽啊,太害怕了。
半蹲在安全地帶的寧木縮了縮脖子。
她不過是假勇敢罷了。
望著黑貓努力挖坑的背影,寧木的心絃繃得死緊,就等著挖出來的東西壓斷。
“嗬——”
一聲輕笑,是阿諾發出的。
“你不會以為裡麵是屍體吧?”
被說中內心真實想法的寧木眼神暗了一下,黑夜裡並不明顯。
越慌亂就要裝得更冷靜。
依舊算出正確答案的阿諾不再說話,隻留下一句,“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對此,寧木可以說什麼呢?
心裡又害怕又怕被鄙視的她隻能在心裡罵罵咧咧。
麵上保持著風平浪靜。
————————
“啪——”
一個帶著泥土的玩意兒被白活一腳踹過來。
掉到了地上還滾了幾滾,沾上了更多的灰。
最終停在了寧木的腳邊。
哇塞!白活的腳力控製得真強啊。
寧木不由得感歎了一番,而後眉毛蹙起,頭一前傾,眯著眼睛望向了腳邊的東西。
是一個巴掌大的袋子。
料子好像是隨意撕下的破爛衣服,被泥土腐蝕的看不清原本顏色。
袋子口繫了幾圈線,冇看錯似乎是紅色的。
一圈又一圈的紅線纏繞在袋口,係得死牢死牢,好像裝了什麼不得了的寶貝一樣。
不明下一步的寧木對著正在不耐煩梳毛的白活問著:“我能打開嗎?”
得到一句——“不能打開我去挖?”
非常好。
寧木也不在乎白活的反問中帶了什麼情緒。
她隻確保自己碰了這袋子冇事就行。
安全是最重要的。
至於麵子,在寧木這裡,算不上上等重要的事物。
她認為,裡子纔是最重要的。
扶了扶眼鏡,伸出手,用指甲費勁地解著袋口的死結。
拿在手裡,才發現這袋子是真的輕。
摸著扁扁的,和一個空袋子冇有太大的區彆。
就是,真的是係得太緊了。
摸著痠疼的手指,寧木不由地在心裡罵著。
紅線費了好大一會功夫才被繞開。
嗯?
一個血紅色的卡片順勢滑出。
不知是什麼材質。
還是嶄新的。
上麵刻著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