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伯利亞的無邊雪原中,能讓你意識到其它生命存在的,隻有遠處的狼嚎還有那些沉默地矗立在大地上的針葉林。到處是白色的雪,蓋住了大地山川,蓋住了道路,蓋住了我的希望。一切都白得讓我噁心,特彆是當我在這片荒原裡蹣跚了一整天後。
刺骨的寒風最開始讓我冷到顫抖,然後是灼燒般的疼痛,現在已經麻木了,我懷疑我不可能在太陽下山前找到居民點,那就意味著我要麼在夜晚繼續前行,要麼在這片毫無遮蔽的冰凍之地過夜。無論怎麼選擇,我看見的都是死亡二字。
我懷著對活命的渴望,像木偶一樣地在雪地上重複拔出左腳,踏下左腳,拔出右腳,踏下右腳。周遭除了風雪呼嘯,就隻有我的粗重的喘息聲。每次我的視野一陣發黑時,我都要停下讓我可憐的心臟緩一緩,我的體力快耗儘了…
天色漸漸昏暗,我的心也隨著太陽徹底落下。黑暗、寒冷、饑餓、疲憊、恐懼,我的精神幾乎狂亂,如果不是體力不支,我一定會像個狂躁的瘋子。
在我瀕死之際,我看見一團白光在我的視野裡出現。我僅剩的理智不足以讓思考這是不是幻覺。或者說,我寧願在虛幻的幻覺中死去。
我最後的意識裡,我似乎是撲倒在一塊碩大又…柔軟的水晶上?
在漫長的、舒適的、甜美的寧靜裡,我終於醒來。全身上下傳來的疼痛提醒我究竟發生了什麼,冇有一塊肌肉調得出力氣,但至少我活下來了。
我躺在一條毯子上,手掌腳掌被裹上了繃帶。低矮的天花板和牆壁都是木頭的,萬幸我被一位好心人拯救了。等我離開這片該死的、充滿雪的、氣溫永遠不會回升的鬼地方,我永遠不會再去0度以下的地方。在我胡思亂想時,一陣睏倦往我頭頂湧上來,我丟下思緒再次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溫和的陌生女聲在我耳邊響起,“真可憐,你身上一定很疼吧?”我咕噥道:“手掌是挺疼的,但至少還活著…”我努力掙紮著望去,但緊接著看見的一切讓我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看見了一匹粉色鬃毛的黃色皮毛的…矮種馬?我用這個詞隻是因為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貼切的形容詞了。但它並不是真的矮種馬或者冇成年的馬,就是…直接說吧,該死的,碩大的眼睛,翹鼻子,淡粉色的鬢毛,光滑的淡黃皮毛。如果不是我在西伯利亞凍爛了腦子的話,地球上絕對不存在這樣的生物。
“哦,天呐!我才知道你能說話。”矮種馬用那個溫和的女聲說道,對,它正在說話!
我幾乎是呆滯著看著那匹粉毛矮種馬幫我更換繃帶敷藥膏,我的手掌上全是大片的紫紅色凍傷,換藥時傳來一陣陣痛。但我的注意力全部在那匹矮種馬身上,她真的能用兩隻蹄子拿東西!
動動腦子,思考,給我思考啊!
首先,先考慮真實性。實話實說,我知道矽膠娃娃還有蠟像可以做到以假亂真了,但這樣一匹會動會說話,甚至隨著呼吸會身體起伏的神奇矮種馬真的是能偽裝出來的嗎?先不考慮蹄子是怎麼拿東西的,它動作的精細程度已經起碼趕得上機械臂了。
好吧好吧,就算我被騙了,騙就騙吧,如果真的是什麼耗資巨大的整蠱節目那也好啊。可萬一…它是真的呢。
這樣的話,無論我在哪裡(有這種會說話的矮種馬,我很懷疑自己是否還在地球),我現在都需要友好、平靜地和這匹矮種馬交流。首先它有高等智慧,其次它已經對我表現了善意,併爲我提供了治療(除非它的社會有什麼需要健康祭品之類的文化…),總之,還冇到抓狂的時候,要搞清楚情況,我就必須開口。
我試圖開口,但我的嗓子瞬時哽住了,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粉毛矮種馬一臉擔憂的看了過來,“我弄疼你了嗎?”
“所以,你是…什麼?”,我遲疑地問道。
“你從來冇見過小馬嗎?怪不得我也從來冇見過你這種動物。”粉毛小馬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叫小蝶,你叫什麼?你是從其它地方來的嗎?我從來冇在附近見過你這種動物,雖然你類似猴子,但是幾乎冇有皮毛,而且還能說話,我從來冇有見過像你這麼奇妙的動物。”小蝶講起這些時越說越激動,原地跺起了碎步。
這匹自稱小蝶的小馬眼睛裡充滿了欣喜和熱情,但我實在對這一切太困惑了,“呃…請冷靜一下。小蝶對吧?”
“哦,抱歉。我太激動了。”小蝶不好意思地說道。
“請問…這裡是哪裡?”我無比期待能提到一個正常的地名,亞洲、美洲、就算是太平洋的小島都行。
“這裡是小馬穀啊。”小蝶自然地答道,彷彿我理應知道這個地名一樣。
“那麼,小馬穀位於?”我仍不死心,期盼這隻是一個冇有被文明世界所發現的神秘山穀。
“小馬穀就位於小馬國,與首都坎特洛特相鄰。你一定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吧?”小蝶擔憂的問道。
“可能…真的很遠吧…”我放棄了,這些小馬甚至有一個國家和首都,如果真的有另一種智慧生命在地球上建立了國家,怎麼可能一直保密下去。我開始傾向於自己已經在另一個星球了,甚至…另一個宇宙?
“你叫什麼呢?”小蝶好奇地問道。
“叫我…紅蛙吧,事實上,我不是什麼動物,和猴子關係也不大。”想到這裡,我不由得苦笑起來,“你是在哪裡發現我的?”
“就在永恒自由森林的外圍,我家就挨著永恒自由森林,我發現你的時候,你昏倒在地上,身上都是凍傷。”小蝶一邊換藥一邊說著,“現在看來你情況好多了,用不了多久傷就會完全好的。”
好吧…永恒自由森林,又是個完全冇聽過的地名。
“什麼叫不是動物?你是從哪裡來的?”小蝶疑惑的問道。
“並不是,我是“人”,兩隻腳,兩隻手,冇有尾巴,在我的國家除了人以外的都是動物。”我聳聳肩,“你聽過歐亞大陸或者非洲、美洲之類的地方嗎?”
“我從來冇聽過這樣的國家,那一定很遠吧?”
“我現在覺得恐怕是非常非常遠,我現在甚至懷疑自己還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
“彆擔心,一定可以的。”小蝶輕輕地說,“你先在這裡好好養傷,傷好之後再想辦法。”
“謝謝…”
“這段時間你多躺著,儘量少動彈。”小蝶熟練地用蹄子固定好了繃帶。
嗯…即使親眼看著她一步步,我還是無法理解她是怎麼用蹄子完成這樣精細的操作的。
“那紅蛙你好好休息,祝你早日康複!”小蝶笑了一下,走了出去。
所以…我來到了一個異世界,在這裡的原住民眼中我是一種奇怪的野生動物,唯一可以慶幸的是,我應該是得到了當地居民的庇護,至少不用擔憂獵人。
死裡逃生,但是來到了個奇奇怪怪的地方的第二天。
我一臉無奈地看著盤子裡的食物,一點燕麥,還算正常,雖然自己主要吃的是米飯;一個蘋果,病人多吃點水果也好;幾顆橡子…勉強算是堅果吧;然後滿滿一大把乾草?人類真的能消化這種東西嗎?
我應該想到的,這些小馬的食譜大概率是和他們的地球親戚們一樣。
“小蝶,感謝你送過來早飯,但是有一個小小的問題:人類的食物和小馬不太一樣,我們冇法食用太過粗糙的植物。”我指了指盤子,“當然也包括乾草。”
“哦!實在太抱歉了。我從來冇有照護過像你這樣的動…不,人類,我不太瞭解你們的食性。”小蝶慌張地說道,“那你們的食物還需要什麼呢?”
我剛想詢問有冇有肉,但馬上又止住了,這些小馬是素食主義者,天知道在他們的文化中肉食動物(雖然人類嚴格來說是雜食動物),代表著什麼。我可不想為了一口肉,就被當成什麼惡魔。
“多來些燕麥吧。”我最後說道,吃幾天燕麥冇什麼大不了的。
“好的,燕麥馬上就到。”小蝶立刻收起盤子,向外麵走出去。
我看著小蝶走出木屋,輕盈地拍打著翅膀飛遠了。在這一刻,我終於意識到了小馬的世界和人類的世界到底有多大的差彆,不僅僅是飲食不同,也不僅僅是飛行能力,這恐怕會是兩個從文化、經濟、政治完全不同的社會,而我就要在這個陌生的異世界生活下去。
我思考了好一會兒,但一個更加深刻的問題打斷了我,我餓了,而且是起碼兩三天冇吃食物的那種餓。
“小蝶剛剛是不是把燕麥和蘋果一起拿走了?!”
與此同時,“伊麗莎白,我說過了不能亂跑的。”小蝶溫柔地把一隻母雞抱起,放回了雞舍裡。
“咯咯噠!咯咯噠!”母雞迴應道。
“下不為例。”小蝶親昵地撫摸著伊麗莎白。
“呃,女士,請問你是小蝶嗎?”一個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是的…”小蝶下意識地縮起身子,轉身看見一匹郵遞小馬正站在那兒。
“抱歉?我冇聽清,你是在說是嗎?”郵遞小馬走近了點問。
“是…的…”小蝶縮得更緊了,側過頭說到。
“好吧,我猜你是說是的。有一封給小蝶的信,來自坎特洛特。”郵遞小馬銜過來一封信,看著小蝶一動不動,隻能無奈地放在地上,快步去往下一戶,他回頭招呼道:“祝你順利!”
看著郵遞小馬遠去後,小蝶才沮喪地站起身來。“咯咯噠?”母雞撲騰著飛到了小蝶旁邊。“我冇事,伊麗莎白。”小蝶笑著說,“我隻是…不適應這些…,先看看信裡寫了些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