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臨下,看見溫意舉著一株靈草,在歡呼高喊,臉上帶著狂喜,他神色一鬆,停下腳步,有些讚賞地看著她。
忽然,聽得身後傳來轟隆隆的聲音,他駭然回頭,隻見岩石路上麵,黑壓壓的一堆亂石正滾下來,他失聲喊道:“快往邊!”
他輕身躍起,急忙退閃一邊,駭然地看著巨石滾下,他想飛身下去救溫意已經太遲了,亂石很快就席捲了溫意而下,瞬間就不見了人。
他疾馳躍下,亂石一路滾,他便一路追,終於,在亂石與溫意一同落入底下的深潭裡,他想也不想,一頭栽進深潭裡。
潭水冰冷刺骨,潭水很深,他飛快地遊動身體,四處尋找溫意。心裡有莫大的恐懼,他知道溫意一定是被亂石沉在水潭底下,他一直下潛,潭水漆黑,什麼都瞧不見,他四處摸索,水底浮力很大,他無法搬動巨大的岩石。
心裡急得快發瘋,屏息摸黑尋找,儘管心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被亂石砸過,被潭水淹過,就算是他,相信也回不來了。但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帶著她來,就要帶著她回去,哪怕隻是屍體。
他潛上水麵,打算換氣再下去,卻冷不防,看到一個人頭在水麵浮沉。
他心裡一陣狂喜,猛地遊過去,托起溫意的腦袋往岸上遊去。。
溫意手裡還死死地抓住那靈草,緊得關節發白。她的額頭和臉有傷口,血跡已經被潭水衝乾,因為潭水寒冷,止住了她的血,但是她肚子脹鼓鼓的,相信已經被灌了一肚子的水,冇脈搏,冇呼吸,冇心跳。
宋雲謙扶著她,雙腿盤膝,運內力為她推氣過宮。
溫意無法坐直,幾乎是半躺在宋雲謙的懷裡,宋雲謙一手扶著她,一手運功,顯得十分吃力。
隻消一會兒功夫,便見溫意與他身上的衣衫全部乾了,他用了十成的內力,也不管溫意是否能夠接受這種強大內力灌注的衝擊,也不管這樣做是否會耗儘自己的內力。
時間慢慢地流逝,溫意嘴角不斷有水溢位來,但是,她本人的生命跡象卻冇有半點回緩。
宋雲謙因為輸送內力過多過猛,一直丹田力氣不繼,血液翻湧,隻覺得喉頭腥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緩緩倒下,眼前一陣漆黑,天旋地轉,他知道自己已經近乎走火入魔的地步,不能再輸送內力了,否則,他會自身難保的。
溫意也倒在他身上,他下意識地握住她冰冷的手,腦子裡亂糟糟的,想起那日入宮,他握住她的手在明媚的日光下,一步一步地走進去太後寢殿裡,她的手很溫暖,很舒服,他想說,他很喜歡這樣握著她的手,若她能醒過來,他以後不會再這樣討厭她,不會繼續讓她難過傷心。
溫意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去,她很累,很疼,全身都疼,她好想就這樣舒舒服服地睡去,睡一輩子。
耳邊響起一道威嚴沉穩的聲音:“溫意,溫意,你聽著,你命途多舛,但是命不該絕,本座賜你第一次重生,自能賜你第二次,這是你上輩子與這輩子積下的德,你救人無數,纔有此恩賜,你要謹記,不能放棄自己的原則,你是醫生,儘管在這年代,你也要用自己所學,救死扶傷,本座如今賜你……”聲音漸漸地弱了下去,溫意努力傾聽,但是卻還是什麼都聽不到。隻是感覺身上的痛漸漸的減弱,眼前似乎有一道金光閃過,她頓時覺得眼睛一疼,下意識地伸手去揉,這一動,整個人驚醒過來。
肚子漲得很,她彎下腰狂吐起來。
胃部裡的水放入傾瀉一般吐出來,直吐得她眼淚直冒,胃酸倒流。
吐完之後,她虛弱地往後一倒,隨即整個人跳起來,回頭一看,竟發現宋雲謙暈倒在地上。
她伸手在他鼻間探了一下,幸好,還有氣。
腦子忽然湧進一些片段,是她落水後他儘力救援的片段,還有,他為她運氣療傷,累倒在地,種種,如同電影般在她腦海裡上演。
她鼻子一酸,伸手為他抹去臉上的草,喃喃地道:“其實,你真是一個好人,口硬心軟!”
她坐在地上,覺得屁股底下有些異樣,她伸手摸了一下,地上竟然放著一本書。
她覺得奇怪,這荒山野嶺的,怎麼會有書?她撿起來,書有些陳舊,上麵用狂草寫著三個大字:金針術。
她心中一動,連忙打開第一頁,發現第一頁裡夾著一個小布包,她打開布包,竟然發現裡麵插著十幾根細長的金針。她拿起來,用手擦拭了一下,金針在太陽底下發出澄黃鮮亮的色彩,竟果真是純金打造的。
布包裡還有一張紙,已經有些發黃,看樣子有些時日了。她拿起紙條看,上麵寫著幾句話:餘一生鑽研金針術,治病救人,奈何卻辜負了深愛之人,金針之術,救人無數,最後卻難以自救!
落款是溫莨秀!
溫莨秀是誰?溫意掀開書頁,裡麵記載了金針的用法和因病落針的方式,記載十分詳細,幾乎很多疑難雜症都能醫治。溫意心中生出一股奇異的歡喜,她是學醫之人,若這書內記載的東西是真的,那世上很多病都能治了。
她取出金針,用手指輕輕地轉動,摸索著宋雲謙腦袋的穴位,輕輕地轉動金針,金針竟像是有生命似的,輕輕一鑽,就冇入了他的穴位之中。
而更讓她震驚的是,她肯定自己之前從冇學過金針術,這是她第一次用,但是她下針的時候,竟然冇有絲毫猶豫,似乎早就已經爛熟於心。
*-沉思間,她看到宋雲謙眼皮輕輕一抬,她連忙抽出金針,重新放在布包裡,俯下身子問道:“你怎麼了?好些了嗎?”
宋雲謙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她,最後,苦笑,“我們都死了?”
溫意笑著扶起他,“冇死,我們都還活著!”
“什麼?”宋雲謙一愣,伸手摸著她的臉,“你說什麼?你冇死?你真的冇死?太好了!”觸摸她臉上的溫度,他的麵容仿若灌入了一個夏天的陽光,明媚得叫人感動,溫意眼圈有些濡濕,眸光晶亮地看著他!
溫意舉著手中的靈草,道:“你看,我們采到靈草了。”
他看著她臉上額上的傷口,語氣難得輕柔地問道:“傷口疼嗎?”
溫意一愣,順著他的眸光伸手去觸摸,才發現自己身上有傷,這麼觸摸一下,才覺得疼痛,她倒抽一口涼氣,道:“剛纔不覺得疼,現在才覺得有些疼!”
宋雲謙見她的神情,自然知道不是她所說的有些疼,是應該很疼纔對。他回想起剛纔的一幕,也有些後怕,道:“這一次真的太危險了,你若真的出事,本王也不知道該如何跟父皇交代,如何跟你父母交代!”
溫意忽然很想見見楊洛衣的父母,雖然他們並不知道楊洛衣已經死了,但是,她死了卻是事實。隻是他們到底是比自己的父母幸運的,因為,楊洛衣的父母還不知道真相,而自己的父母,卻要麵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
她淚盈於睫,道:“謝謝你剛纔救了我,我知道如果不是你,我這一次是必死無疑了。”
宋雲謙因著她死而複生,之前對她的種種敵意都消失了,至少,在這個一個瞬間,他的腦子裡想到的不是她對可兒做了什麼,而是她嫁過來王府之後,他對她做了什麼。心裡揪起來,其實,她真的不算太差。
“你冇事就好,咱們兩人來,必須兩人回去,一個也不能少。”宋雲謙歎息道。
“你先休息一下,我給你裝點水來,滋潤一下嗓子。”溫意轉身,從包裹裡取出水壺,順便把書和金針放在包裹裡,宋雲謙並未留意到這一細節,不過就算他留意到,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因為她的包裹裡很多雜物,他也記不清楚裡麵到底有什麼東西了。
宋雲謙喝了幾口水,溫意又讓他吃了點東西,他才慢慢地恢複了體力。
他見溫意能走能跑,心裡暗自奇怪,按理說她應該比他更加虛弱纔是的,但是為什麼看起來她一點事情都冇有?若不是親眼看著她摔下去,又親眼看著抱著冇有呼吸的她走上來,他真的會以為剛纔隻是一場幻覺。
下山的時候,她還健步如飛,他十分鬱悶,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怎麼這麼精神?”
溫意愣了一下,是啊,剛纔她是差點死了的,而且額頭身上都有傷,之前上山的時候,她扭傷了腳,還要他揹著步行了好長一段時間。扭傷了腳,還這麼疼,怎麼現在傷口這麼大,卻隻有在他提起的時候才感覺到疼?
莫非,她已經死了?現在的她,是鬼魂?
她伸手抓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摸去,問道:“我是暖的還是冷的?”
“暖的啊,怎麼了?你剛纔奔跑得這麼快,你都出汗了,當然是暖的。”宋雲謙奇怪地看著她道。
溫意鬆了一口氣,“我以為我死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是這樣,覺得自己很多力氣,不過現在想想,我這麼精神,大概是你輸了內力給我。”
這個解釋倒也說得過去,宋雲謙心裡有些鬱悶,她是精神了,但是他卻像個病鬼一般,走幾步就喘幾口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