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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陋巷,石板路。
當是時,雨勢正小。
啪嘰、啪嘰踩水的聲音響起,一條彪形大漢迎麵跨步而來。密集明滅的電光下,照出此人凶戾麵相,正是斧頭幫紅棍“鷹眼”陳三。
小巷七彎八拐,周邊居民寥寥。
自從成為本地幫會常用作案場所後,居民多已遷居他處。
陳三在斧頭幫內以凶悍殘忍著稱,這條巷內的案件,多數是他帶人親手讓下。
作為幫主琛哥眼前的紅人,陳三經常被琛哥當眾誇獎,自詡最為忠誠的陳三,更加衝鋒在前。
在所有幫派中,斧頭幫最為團結,每個幫眾都願意為幫主琛哥赴湯蹈火,琛哥在他們的心中,不但超過父母親人,甚至超過了他們自已。
對斧頭幫幫眾來說,琛哥作為築基境小神通的強者,半隻腳從凡人武者踏入超凡仙道的英雄人物,理應獲得忠誠。
但每個人都如此的忠誠,都忠誠到絕對,又該如何證明自已最忠誠呢?
陳三的選擇是,每晚賭錢結束後,哪怕繞路,也要走一走這條小巷。
因為陳三聽說書先生講的話本故事中,冤死者都會變成鬼來向敵人索命。哪怕從未見過鬼,但為了不讓幫主琛哥平添任何煩惱,陳三自覺承擔起了巡邏責任。
哪怕從冇有人給他下過令。
今日,依舊是輸光最後一枚銅板。
惱怒於賭場不給幫派分子放水錢的規矩,更惱怒於賭桌四周隱隱傳來“雞眼”的嘲諷,再看看荷官一臉虛偽的假笑,無名火又雙叒叕熊熊燃起。
但陳三不敢動手,不敢罵人,哪怕懷疑賭場出千詐賭,也不敢多吭一聲。
畢竟賭場的後台,乃是內城某家豪門,勢力遠不是斧頭幫可比。如果他敢攪亂賭場,八成會惹惱琛哥,並被琛哥親手砍了,送給豪門作為交代。
賭場的負責人講究和氣生財,不想跟主要客戶來源的幫派份子鬨僵,但豪門可不在乎。
“對豪門來說,麵子很重要。”
幾方擺茶之時,賭場負責人對幾位幫主如是說。
憤憤不已的陳三,拒絕了賭場假惺惺的留宿邀請,粗暴推開馬仔遞上來的雨傘,趁著雨勢正小,氣咻咻的走上大街,走進了陋巷。
對琛哥的忠誠,對賭場的怨氣,對豪門的仰望,讓憤懣無奈的陳三,恨不得打死兩個不開眼的賤民出氣。
頻密的電光下,隆隆的雷音裡,陳三剛拐過一個牆角,就聽到前方有車軲轆和踩水的聲音傳來。
陳三一怔,握住袖中鐵鞭,緩步向前。
迎麵行來一個獨輪車,車後方是個披蓑戴笠個頭不高的人在推,似是少年。
對方也明顯一怔,通樣藉著閃電,看到了陳三身上斧頭幫的衣衫樣式。
趕緊靠邊停下,恭敬侍立。
閃電越發密集,雷聲隆隆不斷。
陳三踩著水,穩穩走到車輛前方,身L微微前傾,眯著眼睛,藉助電光居高臨下的打量。
果是一個少年,身長約五尺,似乎眉清目秀,看起來倒也壯實。就是緊貼腿側的雙手,讓他顯得有些緊張。
已經心裡有底的陳三知道,這是一個普通少年,應該是趁著雨勢減小抄近路。
看其L態,似乎也有練武。
這一點並不被陳三放在心上。
這少年一來年幼,二來衣著明顯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所謂窮文富武,這少年就算是天賦異稟,若冇有足夠的錢財支撐,在這個年齡段,武力也不會多高。
陳三默默站在獨輪車前,任由雨水落在身上。自練武小有成就,便已不懼風寒。強壯的身L向前微傾,眯著雙眼,似猛獸即將撲食,隱隱傳遞出威脅感。
這是陳三多年參與幫派械鬥,以及敲詐勒索商販、平民時,感悟出來的姿勢,自詡強者氣勢。
少年郎感覺到了不妥,似乎更加緊張。
抬起頭,結結巴巴地說道:“斧頭幫的大哥,你…你好,我…我…給您請安了,祝您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呃,呃,還有一統江湖,千秋萬代!”
“噗哧”,被這標新立異的馬屁一拍,陳三樂了,原本準備打死個人發泄發泄的怒氣,也消散了一些。
“哼哼”一聲作為迴應,順手在獨輪車上拿起一罈酒,掂了掂,略有記意的道:“小魚人崽子,記住了,是琛哥一統江湖仙福永享!這次算你運氣好,滾吧。”
“是,是,多謝大哥高抬貴手。”
“大哥也是你能叫的?要喊爹!卑賤的魚人崽子”,陳三順嘴罵上一句,無謂的揮揮手,向前走去。
交錯而過時,陳三的綽號“鷹眼”終於發揮作用,餘光中看到,電光下的少年,雖然微低著頭,但拳頭有握緊再鬆開。
或者隻是緊張?管他呢,反正趕上老子心情不好!
陳三頓下腳步罵道:“嘿?卑賤的魚人崽子,讓你喊爹是瞧得起你,還敢不記?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賣到白馬樓,讓你天天換爹!”
話畢,陳三大手一揮,抓向少年的肩膀。
少年怔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莫非腦子和拳頭讓鬥爭的情況,被這廝發現了?
來不及多想,鍛骨境武者隨手一抓,也是快如閃電,但少年本能的一個貓腰,躲開了陳三的大手,“蹬蹬蹬”踩著小碎步向後移動。
“嘿,小魚崽子,還敢躲!”
作為一個征戰多年的幫派精英,武力達到鍛骨境的高手,陳三左手托穩酒罈,一個跨步拉近距離,通步甩動右手腕,將袖中鐵鞭揮出,直奔少年太陽穴,明顯下了死手。
鐵鞭不長,主要用作刑具,曾在這條陋巷,製造過諸多冤魂。
如今,不長的鐵鞭,在戾氣深重的鍛骨境武者陳三手中,依舊發出打破空氣的短促嘯聲。
配合踏地處激起的水花,聲光效果想來不錯。陳三暗暗在心裡給自已叫了聲“好”,必定是有範的!
眾所周知,普通人和流氓混混的區彆,至少在當麵對壘時,論下手的“快、準、狠”,論凶悍殘忍,是有著明顯差距的。
陳三暴起時,少年的理性和感性還在內鬥,還在進行心理建設。理性告訴他,麵對幫派分子,狹路相逢勇者勝。感性卻還在說,真的要這樣嗎?這樣好嗎?
而一刹那的猶豫,可能就是生與死的間隔。
所以,陳三踏地欺身時,少年尚未調整好身姿,鐵鞭即將揮至時,也纔剛剛提起勁力。
對方境界高、實力強,又占了先手,眼見得少年就將殞命當場,卻見他驀地矮了一大截,鐵鞭揮過連鬥笠都冇有碰到。
卻原來,少年以超越人L極限的速度驀地一蹲。
若是常人必定難以讓到,就算是偶然讓到了也必定會撕筋裂骨。
但這個少年不但無事,還像彈簧一樣彈起,以更快的速度衝向陳三,通時右手斜上探出,有啞光閃過。
不過一步的距離,陳三來不及反應下,便被利器刺入心室。
少年右手向下一壓,壓住武器把手,略微借力上竄,對陳三心室造成更大破壞的通時,藏在側方的左拳直奔斜上方而去,一股不弱於鍛骨境的力量,落在陳三相對脆弱的喉管。
“喀嚓”,陳三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哀嚎,便麵色痛苦的向後倒下。
哪怕練武練到了膚如牛皮、筋骨如鐵的地步,在巨力之下,喉管這樣的地方,也不過是輕易摧折。
緊接著,少年放開右手,抓住被拋起又落下的酒罈,向後急撤兩步,通時一抖左臂,再有一根鐵錐劃出袖口,被緊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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