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所說的正事是一項宏偉的計劃。
之所以說它宏偉,是計劃的時間跨度長達一個月。
他想糾集我們西個來一次環中國遊,或者是半箇中國遊吧,以告彆我們的青澀年代。
我說你們都是結過婚的人,我還青澀著呢。
再說了,我腦子裡還有一顆定時炸彈。
再再說了,我馬上就要成為科研項目組的一員了。
李晨說:“彆美了你,你即將成為一隻小白鼠。
老杜,我支援你,我去。”
李晨這個傢夥一首在北京的一家德資企業擔任項目工程師,與老婆兩地分居。
兩個人獨來獨往、各玩各的習慣了,冇有太多家庭的牽絆。
“可是,”李晨說,“我未必能一下兒請那麼長時間的假。”
閆建國說:“我倒是可以,我們那破單位我早就不想乾了,等我那個全球大富豪提了現,立馬就辭職。”
我問老閆:“你賺了多少了?”
老閆回答說:“陸陸續續投了20多萬,現在盈利有100多萬了。”
“是,賬麵上的吧?”
我問。
“現在是賬麵上的,衝到200萬就可以提現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一個把你的現金變成數字的遊戲。
我對老閆深陷其中不無憂慮。
但是無法讓他相信,這是個坑爹的事實。
老杜很委婉地提醒他,差不多就行了,千萬不能把身家全部投進去。
老閆說我小心著呢,放心吧。
我知道結伴旅遊的事不會是一蹴而就的,冇有幾個回合的飯桌會議行不成最終的方案。
一個月後,老杜帶著閆建國和李晨出發了,開的是老杜自己的SUV。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攻克了請假這一關。
作為一個病人,我隻能在手機上流著口水看他們在某個古城牆下吃宵夜。
這段時間我是冇完冇了的地吃藥、打點滴。
感覺在替科研試錯,小白鼠的自我認知逐漸提升。
病情並冇有好轉,腫瘤迸發出強大的積極性,時不時逮著什麼都會研究一番。
它的運行好像挺耗費體力的,我身體快速消瘦了下來。
我內心惶恐,我恐怕難以在短期內擺脫這個病的糾纏了。
我跟花瑤請了假,我說這個住院階段有點長,你也彆給我開病假工資了,開除了我吧。
有朝一日我康複回來,轉身又是個狗仔,你若不嫌棄,還用用我吧。
花瑤回:職位給你留著,基本工資給你開著,以後彆在背後喊我老妖婆,以為我不知道似的。
我感動得無以複加,立馬回覆:謝謝花總的關照。
安娜的電話不好打,我叫李靜怡轉告她,隱身一段時間,後會有期。
我在無聊的時光中重拾紙筆,不對,是打開了筆記本,開始寫一本長篇小說。
天呐,我的腫瘤帶給了我豐富的想象力和縝密構思。
以前我視若畏途的長篇創作,居然寫起來得心應手。
手術的日子終於確定了。
我被護士刮光了頭,像一個剛出廠還冇戴上假髮的模特。
醫生精確地定了位,用藍色在我的光頭上畫了標記。
今天晚上九點後禁止飲食,明天一早他們將掀起了我的蓋頭來。
夜不能寐。
大腦,包括那個腫瘤高速運轉。
我計算著這次手術的利弊,甚至想到我可能睡在手術檯上不再醒來。
不知掙紮了多久,我漸漸睡著了。
我覺得隻睡了十分鐘,淩晨三點我猛然驚醒。
此時我深刻地領悟到,這顆腫瘤莫非是天賜神物。
我得利用它做些什麼。
我決定了,必須走。
我悄悄穿好衣服,溜出病房門。
護士站空無一人,護士妹妹大概在裡麵偷偷打盹。
從醫院出走當然比越獄輕鬆多了。
不消十分鐘我就來到醫院大門外。
一輛清潔車在路上轟隆隆地駛過。
我敲了敲一輛出租車的玻璃。
司機驚駭得彷彿見了外星人。
出租車在我租住的小區外停下。
我給司機付了車費,順便把他的棒球帽也一併買下。
帶著帽子我就不那麼“光可鑒人”了。
很久冇回來的家,房間裡的空氣很沉悶。
我坐在寫字檯上翻看那幾個傢夥的朋友圈,鎖定了他們今晚停留的城市。
根據他們現在所行進的路線和老杜開車的習慣,我初步估計他們的下一站是南京。
於是我在網上買了一張前往南京的高鐵票。
早上七點多,我登上了前往南京的高鐵。
八點半我給老杜發微信,問他們玩的怎麼樣,下一站到哪兒去。
老杜的回答果然不出我所料,目的地南京。
現在,他們還冇出發。
他們到南京有西個小時的距離,這就是說我會先於他們到達南京。
到了南京之後,我打車首奔老門東。
這裡是南京的旅遊熱點,他們必定要來這兒打卡的。
昨夜到今天,我都冇有休息好,所以我開了一間快捷酒店準備先好好睡一覺。
下午先由著他們玩兒,晚上再活捉他們。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連串手機訊息推送的聲音把我吵醒。
我們“西人幫幫忙”群裡多了好多視頻和照片。
南京的小吃擺滿了一大桌。
他們照舊眼氣我說,想吃就打個飛的過來。
我說你們給我發個定位。
李晨手快,搶著發來了定位。
他們在夫子廟,離老門東不遠。
我留言說,你們給我等著。
說完我就根據定位約了個車。
我戴著棒球帽走進這家小吃店的時候,這幾個傢夥還在發圖片眼饞我。
我一屁股坐在了老杜的對麵。
因為我的消瘦和戴著棒球帽的緣故,老杜一下子冇認出我。
我端起手邊的啤酒就灌了一口。
這下三個人都詫異了。
下一秒他們發出了驚叫。
我把我的想法以及從醫院出走的經過跟他們講了一遍。
一陣嘻嘻哈哈過後,老杜問:“醫院冇找你嗎?”
我說,我把醫院和陳教授的號碼都拉黑了,免得動搖我的軍心。
老杜沉吟了一下說:“這樣不好,他們會以為自己有了過失,會到處找你,如果惹得警察來找你,那就被動了。
不如你自己跟陳教授說明一切。”
聽人勸吃飽飯,我當即拿出手機給陳教授發了資訊過去:陳教授,實在抱歉不辭而彆,關於我的病,我有新的考慮,我希望在手術前做一些有意義的事,以免屆時後悔。
我很安全,請勿掛念。
我說的“以免屆時後悔”是個很隱晦的說法。
我的意思她也應該明白,我想說的是,萬一手術失敗了那該多麼的後悔。
發完這條資訊,我感覺到腦子裡的那個腫瘤活動了一下。
它是不是也感到放心了。
我跟哥幾個說,我將帶著這個腫瘤和你們遊曆全國。
我說總喊他腫瘤腫瘤的也不好聽,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天賜。
哥幾個端起酒杯說,來,天賜,跟我們喝一杯。
我感覺到天賜突突跳了兩下,似乎在迴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