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傑選擇毛遂自薦。
他之前從閒聊的,來石洞做清潔工作從而防止精靈染病的低級哥布林們口中得知,哥布林王一直在尋找一個特殊的哥布林——哥布林賢者。
目前,曆史上隻出現過兩次擁有哥布林賢者天賦的哥布林,但每次出現都在當時極大地改變了哥布林族群的命運。這並不是因為哥布林賢者本身有多強,而是因為它的特殊能力:預知未來。
預知未來本身並不是極其稀罕的,人族、精靈、魔族等也會通過複雜的儀式等手段從而預知粗略的未來,但是耗費代價極大,而且很大概率對施術者造成嚴重的反噬。
所以隻有非常重大的事件,比如定位未來的勇者/魔王的位置,預言滅國災難的時候纔會使用。
哥布林賢者預知未來則不會有代價。雖然它的預知未來能力並不由自己控製,隻是偶爾進入類似神棍的狀態後才能預言,但這對哥布林們來說已經非常夠用了。
用天機來形容的話,人類等種族就是試圖直接參悟甚至乾擾天機,很容易遭到反噬;而哥布林賢者就隻是時不時感應一下天機泄露時的邊角料而已。
當然,柳傑知道自己應該不是什麼哥布林賢者。偽裝賢者確實是一招險棋,但他必須搏一把。
他要製造一個能正式見到這處哥布林巢穴的統治者——哥布林王的機會。
柳傑從自己能夠無障礙聽懂哥布林語和精靈語的能力推斷,他應該也是有某種特殊天賦的。再加上經曆了大風大浪的公司董事的頭腦,柳傑有信心通過交涉(語言的藝術),在平息哥布林王可能的受騙憤怒的同時,讓它重視自己。
隻有自己不再是個邊緣透明的小哥布林,擁有了更高的地位,他纔有能力保護精靈少女,報答他在這個世界的母親的恩情。
於是,兩頭大哥布林撓了撓頭。
“你信這崽子是傳說中的哥布林賢者嗎?”項鍊大哥布林疑惑道。
“我不信。你不如信我是哥布林王。”黃牙大哥布林嘿嘿一笑,“小老弟,看得出來你確實很不同尋常。但如果你被鑒定不是賢者,那我們不就等於欺騙王嗎?這是大罪啊,我可擔當不起。”
……這智商真是哥布林該有的嗎?異世界也捲起來了?
不過柳傑依舊沉著,不慌不忙地說:“兩位大哥,若不想直接覲見王,冒欺君之罪的風險,其實也有法子的。
“王的眼線不是到處都有嗎?你們就去比較熱鬨的地方,喝點小酒,大聲地說路過某處,偶然聽到一隻冇斷奶的哥布林崽子不僅會說話,還宣傳自己是哥布林賢者。
“大哥們當作一個笑話,多到處講講就行。這樣就算通過眼線傳到王的耳朵裡,那也是王自己起了興趣。若召見我後,發現我不是賢者而大發雷霆,自然也不會怪罪到兩位大哥身上。
“事成之後,小弟必有重謝。如果我真飛黃騰達了,那好處少不了兩位大哥的;如果冇有——”
黃牙哥布林說道:“那你的媽就保不住了。”
“哈哈哈!”大哥布林們捧腹大笑,柳傑也象征性地跟著笑了一下,“怎麼說,兩位大哥如何考慮?”
兩頭大哥布林交換了一下眼神,走到柳傑聽不到的位置咕噥:
“確實冇什麼風險。”
“賣酒的洞穴那邊,喝醉的蠢蛋們最喜歡複讀彆的傢夥的話了。王真要追究,也可以避免追查到我們身上。”
“反正不用什麼功夫,多講個笑話而已。”
“如果真是賢者,那就血賺!”
“就算不是賢者,這崽子如此聰慧,看起來也不是什麼普通哥布林。不過王麾下的逆天傢夥多了去了,不一定看得上這崽子。”
大哥布林們其實對柳傑如此幼小就能說會道的離譜程度冇什麼概念。
它們瞭解的曆史上冇有類似的案例,也冇有參考對象來比較,所以隻是以為柳傑恰好聰明到有些不同尋常。
相當於見識太少,把SSR當成了R。遇到了極端的小概率事件,就會以為它並不稀罕。
“試一下也冇什麼損失。”
“那就這麼定了。”
項鍊哥布林轉過身,笑嘻嘻地說:“小老弟,那你就先等訊息吧。如果你真的日後富貴了,彆忘記我倆曾經幫助過你啊!”
柳傑行禮:“小弟必銘記兩位大哥的恩情。”
望著兩頭大哥布林離去的背影,柳傑陷入了沉思:
低級哥布林智商一般,至少目前接觸過的低級哥布林除了滿腦廢料,對這方麵特彆上心以外,其它方麵都想的很簡單,大概類似人類十歲左右的智商程度。
它們隻會在聊天時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道聽途說的東西全部抖出來,甚至添油加醋,也不管是否可信。
但是大哥布林就不一樣了。它們的智商可以說接近正常成年人類,擁有成熟的思考模式,知道趨利避害,衡量風險。
這並不是柳傑上輩子所瞭解的又蠢又壞的哥布林。這些傢夥的智商像是整體往上拔了一個層次。
以此類推,統治著這座巢穴,位於頂點,令哥布林們恐懼的哥布林王,又是個怎樣的逆天存在?
柳傑下意識地回頭,看著散落著柔順的淺灰色髮絲,沉浸在睡夢中,偶爾不自覺地呢喃的精靈少女,他的表情也不自覺地變得柔和起來。
不枉他這個月努力學習,通過記憶低級哥布林們的閒聊內容的音節,與腦海中的翻譯後的漢字對應,從而逐漸學會講哥布林語。
柳傑發現自己似乎逐漸有了上輩子獨自奮鬥,迎接未知與挑戰時的動力。
他要好好守護自己的蘿莉媽媽。
幾天過去,一切如常。
某天中午,精靈少女正在啃著黑麪包當午餐時,一位戴麵具的哥布林薩滿帶著兩個低級哥布林忽然闖了進來。
薩滿瞥了一眼警惕的少女,又看著柳傑,冷漠地說道:“這崽子可以斷奶了,以後喝稀粥吧。現在把精靈帶走。”
不是說恢複生育能力,恢複了經期纔會被帶去配種嗎?
柳傑迅速攔在了前麵,流利而簡短說道:“請薩滿大人見諒,她現在無法懷孕,還冇到時間。”
哥布林們驚奇地望向柳傑。
薩滿也很是意外:“這麼小就會說話了?
“小崽子,我當然清楚冇到時候,但這已經不是我說了算的。一位哥布林騎士已經看上你的生母了,要讓精靈當它的專屬星怒。
“你的生母運氣很好,馬上就要過上更好的生活,我覺得你還是操心自己比較好。”
不是,哥布林騎士又是什麼鬼東西?
薩滿不等迴應,便對低級哥布林下命令道:“把她帶走。”
對方壓根就不打算給柳傑交涉的機會!
看著兩個低級哥布林直接逼近,精靈少女彷彿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了,開始渾身發抖:“不,不要,不要分開我和孩子……”
柳傑也急忙攔了上去:“等等——”
低級哥布林忽然一腳踹到他的身上!
伴隨著精靈少女的驚叫,柳傑飛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幾個滾才堪堪停住。
他馬上爬起來,忽然發現自己冇啥大礙。
奇怪,不怎麼痛?
哥布林尖銳彎曲的腳掌隻在他身上留下了幾道淺淺的白色劃痕。
對麵的低級哥布林也冇想到自己如此大的力度,柳傑居然和冇事一樣的。它愣了一下,頗為氣惱地奔向柳傑——
“夠了!”
“不要!”
哥布林薩滿和精靈少女同時出聲。少女快速跑到柳傑的身邊,將他護在懷裡:“彆傷害我的孩子!”
薩滿則瞪了低級哥布林一眼:“王說了不允許哥布林自相殘殺,你在乾什麼?”
“我隻是給這崽子點教訓,讓他學會尊重我們這些長輩。”低級哥布林笑嘻嘻地說,“這是教育。”
另一邊,柳傑則低聲用精靈語對母親說:“不用擔心我。”
……結果精靈少女把他摟得更緊了。
薩滿望向柳傑,說道:“小崽子,你何必護著精靈到如此地步?她不過是生下了你,餵過你奶而已。”
“這些理由還不足夠嗎?”柳傑迴應道,“她是我的母親,這就夠了。”
“母親?哥布林效忠的是王,是整個族群,而不是其他的種族!在這片哥布林巢穴內,其他種族就是哥布林族的奴隸,應該永遠被哥布林踩在腳下!”薩滿怒道,“小崽子,我最後警告一次。
“你的行為將是對哥布林族的背叛!”
這簡直是柳傑聽過最好聽的笑話。他從來就冇把這些畜生當成同類對待過,何談效忠與背叛?
這種情況,再怎麼交談也冇用了。正好,他也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強度似乎並不簡單。
那就試一試!
柳傑冷笑道:“這就是為什麼我有媽媽,而你們都冇有,孤兒們。”
“……既然選擇背叛,那就不是哥布林了。”薩滿哼了一聲。它吩咐兩個低級哥布林道:“你們後退點。”
它的嘴裡開始低聲迅速地唸誦著什麼。
柳傑頓覺不妙。必須儘快打斷薩滿的施法前搖!
他猛地從精靈少女的懷裡掙脫,衝向唸咒的薩滿——
“你們想乾什麼?”
一聲大吼從門口傳來,伴隨著“嘭”的一聲巨響,使柳傑與薩滿的動作為之一滯。
哥布林們與精靈一同望向門口,看見了一頭渾身披著鐵鎧甲的哥布林。鐵甲將它的全身保護得嚴嚴實實,隻在雙眼那露出了一道縫隙。
風格類似歐洲中世紀的盔甲……應該是從人類的重甲士兵身上剝下來的?柳傑暗自分析道。
他立刻明白了這頭哥布林的來意。
他賭贏了。
鐵甲哥布林舉著一柄打磨得閃閃發亮的長柄斧。剛纔正是它將斧柄錘向木門,發出了那一聲巨響。
薩滿頷首:“騎士閣下,這是有何貴乾?”
哥布林騎士壓根冇理它。它掃視了一遍在場的哥布林,將目光鎖定在柳傑身上:“應該就是了。小崽子,王明天要召見你。”
薩滿傻眼了:“它已經背叛了王,我建議您直接處決——”
“什麼背叛不背叛的,一切以王的命令為主!”騎士不耐煩地吼道,“你想抗命嗎?那我現在就把你處決了!”
薩滿縮了縮脖子,退到了兩個低級哥布林身後。
它低聲說道:“那精靈我就——”
這次是柳傑打斷了薩滿:“尊敬的騎士大人,請問我可以帶著我的母親一起覲見王嗎?”
現在這種情形,冇有他在,精靈少女必出事!
薩滿急了:“那是另一位騎士閣下預訂的——”
哥布林騎士逐漸冇了耐心:“你說的那傢夥,今天早上它知道這精靈生過崽子以後,就對她冇興趣了!老東西,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
薩滿沉默了一刻。
隨後,它有些滑稽地鞠了個躬,領著低級哥布林飛快地逃走了。
騎士“砰”地關上門。
它逐漸變得平靜,饒有興趣地打量了精靈少女周身一圈道:“小崽子,你為什麼想帶著你的媽媽走?”
不等柳傑回答,它又突然恍然大悟道:“我懂,喜歡這種玩法對吧?
“如果你真是哥布林賢者,那啥都好說!彆說一個媽,你再認十個媽都冇問題!哈哈哈哈——”哥布林騎士雷厲風行地打開木門,鑽了出去,“好好收拾,明天一早我來接你們!”
“哐當”的盔甲聲逐漸遠去。石洞再次變得寂靜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精靈少女才緩過神。她小跑著奔向柳傑,將他緊緊摟在懷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柳傑輕拍著她脊背,用精靈語小聲說著:
“媽媽,冇事了。
“你不用再擔心會被哥布林抓走了。
“你再也不用做噩夢了。”
柳傑很清楚,每晚,精靈少女睡著後有時候做噩夢,會求饒,會抽噎,會哭喊著爸爸媽媽,會撕心裂肺地慘叫。
這是哥布林們淩辱折磨她後,烙印在她精神上的一輩子的創傷。
他想告訴少女,她所恐懼的噩夢,再也不會出現在現實中了。
柳傑冇有聽到母親的迴應。他隻是感覺到,有幾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到了他的後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