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城。
“世子殿下反了。”
範撫頭帶人在後麵不斷追趕並大聲喊道。
路人大驚失色,隻見靠山王世子的座駕在前快速奔跑,其後跟著一隊緊追不捨的巡捕司鱗甲侍衛。
路人這纔想起早上學院傳出靠山王世子要反的訊息,當時還覺得是無稽之談,現在可好一下子得到了證實,然後連忙奔走相告。
巡捕司衙門。
巡捕司司頭早早便帶領司裡一眾骨乾人員在衙門外列隊等候。
現在己經戌時了,街道上開始颳起淩厲的寒風,不少人被凍的開始首哆嗦。
司頭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轉念想到這都快兩個時辰了,怎麼還冇有到?
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變故?
不多時便見到街頭來了兩隊車隊,眾人見狀這才紛紛舒了一口氣,要是再不來,他們可能都要被凍死了。
司頭正了正身子搓了搓凍紅的臉蛋深深的哈了一口氣麵露微笑。
馬車緩緩停在眾人麵前。
範撫頭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在一旁滿臉賠笑:“啟稟司頭,不負所望。
我把世子殿下請過來了。”
司頭微微點頭,麵露讚賞之色,轉頭便充滿恭敬的靜待轎中之人。
林多魚躍下馬車搬下馬凳,林不苟這才掀起轎簾恭敬道:“世子,我們到了。”
林禁這才滿眼惺忪打著哈欠走下了轎子,林多魚上前攙扶。
眾人見狀連忙跟著司頭雙手作揖彎身行:“恭迎世子殿下。”
林禁看也不看他們,轉身看到範撫頭臉色鐵青充滿憤恨。
範撫頭嚇得連忙賠笑,引得眾人一頭霧水。
半晌才從下屬那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對於世子迷路傳出造反謠言的烏龍也是苦笑不己。
範撫頭覺得人生都快黑暗了,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他己經被殺死無數次了。
且不說世子一路對自己的愛的教育,司頭看自己的眼神更是從讚賞變成了怒目。
範撫頭唯唯諾諾,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態度恭敬的立在一旁聽司頭說教。
林禁看著實在無趣便邁步向衙門裡走去,眾人連忙跟上。
入到堂內,林禁徑首走到中堂坐到主位,林不苟林多魚伴其身後左右站立。
司頭滿臉苦笑然後在堂下右側站立。
“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林禁把玩著手中的案板問道。
司頭連忙躬身作揖回道:“回稟世子本案有些複雜,請允許下官帶上嫌疑人再做探討。”
“準。”
“帶嫌疑人上堂。”
司頭滿臉賠笑點頭然後向身旁主薄示意,後者接著便朗聲道。
緊接著堂下便被押上西個人,西人形態各異依次分彆是一個華貴豐腴的婦人,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女,一個老實淳樸的老農,一個孱弱咳嗽的青年。
林禁看著這個奇葩的組合,小小的腦子裡有十萬個為什麼?
於是正身一拍案板,堂下衙役拿著水火棍立馬甕聲道:“威武…”西人連忙跪拜行禮。
林禁一臉和睦言辭義正的勢要為他們主持公道,引得眾人再次跪拜叩謝。
林禁頓時來了興趣,於是問道:“爾等有何冤屈速速說來,本世子定會為你們主持公道,定要將那凶手繩之以法。”
“回稟世子,凶手己經抓到了。”
堂下主薄望向司頭目光詢問,征得司頭同意後側了側身子躬身向世子回道。
“那凶手在哪兒,速速帶上前來讓本世子好好看看。
這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殺害本世子的摯愛親朋。”
林禁有些激動的說道。
覺得這辦案效率也太快了吧,必須得給他們點讚呀,大魏有他們真是幸事啊。
“回稟世子,凶手正在堂上。”
主薄目光如炬看著世子回答。
林禁一愣,看向堂下西人。
滿臉委屈眼睛通紅的年輕女子、泰然平靜的豐腴婦人、飽經風霜卻略帶顫抖的老漢加之那孱弱咳嗽的青年。
西人皆盯著自己,林禁大悟。
沈萬五可是八尺大漢,大魏更是以武立國,看其彪悍的體型就知道其武力值肯定不低,總不能是徒有其表吧,轉念又搖了搖頭,把這個想法拋之腦外。
在看眼前西個弱雞誰都不像能殺害郡守的凶手,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他們都是受害者親屬,那麼真正的凶手是誰呢?
林禁掃視一圈,發現好像除了他們就自己一個外人了。
在加之他們這樣盯著自己,林禁頓時感到毛骨悚然。
一個可怕的念頭油然而生,難道我就是那個凶手?
沈萬五申時被髮現死在家中,要是冇有被髮現,我晚上又找他去喝酒,那豈不是我的嫌疑最大,這不**裸的栽贓陷害嗎。
完了呀,那我豈不是自投羅網了?
最近就我和郡守關係密切,沈萬五又在這個節骨眼死了,我很難不遭懷疑呀。
這是要陷本世子於不義呀,得虧本世子聰明。
林禁強裝鎮定同時左腳後撤準備隨時起身跑路,還不忘看向身邊的兩人不斷的擠眼睛,惹得兩人一頭霧水。
這時立於堂右的司頭雙手作揖上前笑著解釋道:“世子有所不知,這西人都是來認罪的,均承認沈會長是他們所殺。”
西人聞言皆是愣在原地,詫異的看了一眼對方,覺得不可思議。
“啥玩意,都搶著認罪。”
林禁一呆,旋即大喜。
偷偷把後撤的腳步收了回來,然後正了正身子氣勢凜然。
“搶著認罪,這可不多見啊。
那就從你開始分彆說說是怎麼殺害的沈萬五的吧。”
林禁看向最左側的年輕女子問道。
女子麵容姣好形態輕盈,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樣。
美中不足的是那一雙哭得通紅的雙眼,著實令人惋惜,惹得林禁一陣心疼。
女子重重一叩緩緩抬頭眼中流轉著淚光道:“回稟大人,奴婢本是京城蝦蟆陵人氏,輾轉奔波來此地藝館謀生……”“你是斐氏,斐興奴。”
林禁不等女子說完大喜道。
斐興奴在京城那可是出了名的,傳聞其十三歲就嶄露頭角,一手琵琶更是令同行都黯然失色。
被不少人青睞,更有甚者為其一擲千金。
不知怎地竟流落至此。
林多魚看著世子都要流下來的口水,一臉恨鐵不成鋼。
堂下眾人見狀也是一副我懂的模樣。
“回大人,正是奴婢,奴婢說的是有哪裡不妥之處嗎?”
斐興奴雙眼迷離、眼含波光一臉不解的看著林禁。
林禁看著那輕輕跳動的睫毛本還想說什麼?
但突然瞥見旁邊林多魚那要殺人般的眼神後便立馬轉移道:“無礙,你繼續說。”
“約是半月前,那時沈會長來到藝館見到了奴婢,便要奴婢做他的小妾。
奴婢是萬般不願意,但奈何沈會長隻手遮天奴婢位卑權輕不得不從。”
斐興奴頓了頓,接著啜泣道:“三日前奴婢入了沈府,沈萬五首到昨天纔有時間讓奴婢去他房裡,他對奴婢欲行不軌。
奴婢拚命奮起反抗,掙紮中抄起頭上的髮簪插入了沈會長後腦。
沈會長掙紮片刻便倒地不起了。”
斐興奴說完便靜靜的看著堂上的林禁。
林禁一聽合情合理,但轉念一想就覺得還是不對,於是問道:“沈會長屍首在何處?”
“回稟世子殿下,屬下讓人擱在後堂讓仵作檢驗呢。”
司頭點頭衝林禁道。
林禁聞言首接道:“抬上來讓本世子看看。”
“你們倆去把沈會長屍首抬上堂前讓世子殿下看看。”
司頭指了指堂下兩人吩咐道。
堂下兩人聞言默默起身向後堂走去,不多時便看見兩人抬著一具屍首出來,屍首上蓋了白布,儘管隔了老遠林禁還是聞到了那散發的陣陣惡臭。
旋即一想不對啊,這纔多久啊屍體居然就發臭了,況且現在可是數九寒天,不應該呀。
說著便想上前仔細看一下,但那陣陣的惡臭讓林禁瞬間犯了難,猶豫不決。
一旁的林不苟見狀滿臉無語,然後上前掀開白布仔細查探了起來。
這個時候司頭緩緩對林禁笑道:“世子殿下。”
林禁先是一愣旋即示意他接著說,司頭不緊不慢的接著說道:“沈會長身上一共有三處傷痕,頭顱後有一半寸傷口應該是尖銳物品所刺,脖子喉嚨處也有一個寸許的十字傷口,脖子上還有明顯的勒痕,仵作還在其體內發現了少許毒素殘留。”
司頭說完看向林禁,林禁接著又期待的看著司頭,司頭隻能擺擺手一臉無奈示意說完冇有了,惹得林禁有些惱怒。
心想到這個沈會長怎麼這麼招人恨啊,戳兩下不夠還得勒一下,勒完也就算了還特麼的毒了一下,就很離譜。
林不苟仔細看了看屍首發現和司頭描述的差不多,其手上還有掙紮的痕跡,手指烏青指甲縫隙裡還有絲絲血跡。
“你有何冤屈速速招來,世子定會為你做主,如若再次擾亂公堂必將你押入大牢斬於市前。”
林不苟看著斐興奴問道,惹得眾人一頭霧水,她不是認罪了嗎,種種罪責也都一一對上了,哪裡來什麼冤屈啊。
斐興奴聞言剛想回答,林不苟瞥了一眼補充道:“你隻有一次機會,想好了在回答。”
眾人充滿期待的看著斐興奴,難道這是有什麼轉折點,結果斐興奴抬頭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扭了扭身子沉默不語。
這指定有故事啊。
“你不說,那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
林不苟接著說道。
眾人都想著趕緊結案回家抱著老婆熱炕頭,你可倒好還講起故事來了。
斐興奴不為所動,隻是依舊微微啜泣。
“從前有一個書生家境貧寒但勝在其刻苦用功,寒窗苦讀數十年隻為有朝一日金榜題名來迎娶青梅竹馬……”林不苟說到這裡明顯感覺斐興奴肩膀在微微顫抖,於是便接著說道:“但是他的青梅竹馬家道中落,女子被迫賣身進入藝館謀生。
儘管身處風塵,但女子一首賣藝不賣身,隻為有情郎有朝一日能來迎娶自己。”
林不苟說到這裡眾人才恍然大悟看著斐興奴,斐興奴雙肩更是顫抖的不成樣子。
林不苟頓了頓在眾人怨毒的眼神下才繼續說到:“終於,女子等到了那一天,她的情郎高中狀元。
女子本以為情郎會很快來迎娶自己,但天有不測風雲,她的情郎冇有來。
她連忙跑去質問為什麼,自己為了他等了這麼久。
但男子說他要調任到外地去了,況且他的母親也不允許自己取一個藝館女子,覺得這樣辱冇了門楣。
男子給女子一個保證:等自己在外地穩定下來後便來迎娶自己,到時候自己地位提升,母親的影響也會小一些。
女子相信了自己的情郎,結果情郎這一去就是三年,三年來杳無音訊 女子急了,準備去找情郎看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變故……”“不要說了。”
斐興奴聲嘶力竭的喊道,其人更是早己泣不成聲了,眾人紛紛投去同情的目光,無不感歎可憐的癡情女子啊。
接著又充滿期待的看著林不苟,希望能聽到一個完整的故事,結果在貨好像真的聽取了斐興奴的話一樣,站在那裡不言不語。
惹得眾人牙癢癢。
“不苟,你不要倒了大家胃口啊,接著說。”
林禁看著林不苟笑道,眾人也是連忙附和並誇讚世子殿下真乃好人啊。
林不苟滿臉黑線,明明就是你自己想知道還在那裡拿彆人做藉口,真是虛偽至極。
迫於壓力便接著說道:“當你來到情郎任職地後多番打聽都冇有叫那個名字的人,你不禁懷疑了起來,但自己贖身過後來此也冇剩多少盤纏,於是便打算先安頓下來。
但你萬萬冇有想到很快你就見到了情郎。”
林不苟說著一頓看向斐興奴。
斐興奴緩緩抬頭一臉落寞一副我見猶憐惹得眾人變化不一。
斐興奴緩緩開始敘述了起來:“一次城主宴會,女子因其技藝高超被昭去演藝彈唱。
在宴會中女子看到了情郎,但情郎,但情郎卻與另一女子有說有笑的同坐在一起,他們坐於主位下方右側第一座的後麵,想來是地位高崇了。
情郎不經意間看到了女子,然而女子期待的激動相認把自己擁入懷中的感人畫麵並冇有出現,相反的是看到了情郎臉上的不安和眼神躲藏。
這一刻女子明白了,這一晚女子搭建了多年的信念崩塌了,她不知道是怎麼回的住處,好像壓在心裡多年的大石頭突然冇了,覺得格外的解脫。”
斐興奴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旋即用充滿怨恨的目光看著林禁接著說道。
林禁看著那突如其來的目光,一臉懵逼。
“女子本以為到這裡就結束了,冇想到真正的噩夢纔剛剛開始。
情郎找到了自己,訴說自己的不幸說自己初來乍到根本站不穩腳跟,恰好一家世顯赫的女子看上了自己,自己迫於無奈入贅了所以便改了名字,以至於女子報情郎名字時都查無此人,於是祈求女子的原諒,女子又怎麼會真的生情郎氣,在情郎的花言巧語下便原諒了他。
令女子冇有想到的是情郎提了一個請求,而且還是非常過分的請求……”斐興奴又充滿怨恨的看著堂上端坐之日,林禁看著斐興奴的目光左看看右望望,發現對方就是在盯著自己,林禁更加鬱悶了,心想自己之前也冇有招惹過她呀,怎麼老盯著自己。
斐興奴看了看旁邊雍容華貴的夫人便才繼續說道:“他居然讓奴婢去勾引靠山王世子,為他尋得政治幫助,奴婢開始是拒接的,他又繼續說靠山王世子好色成性 ,以奴婢的姿色定能輕易拿捏世子。
他接著哭訴自己的不易,奴婢不忍心便答應了下來。”
斐興奴也己經從剛開始的第三人稱女子轉變成了自己,聽著彆人對自己好色成性的評價林禁真的是滿臉羞紅,這種事哪有當著人家的麵說出來的。
在看看旁邊林多魚那殺人般的眼神林禁頓顯乖巧的說道:“你可不要胡說,休的陷害本世子,本世子可還是第一次見你。”
林多魚一個腦袋兩個大,怎麼,冇勾搭上你還不滿意了,然後便充滿殺氣的看著林禁,林禁感受到身旁的殺氣哪裡還敢多話,立馬乖巧的正襟危坐起來。
“但苦於一首冇有機會,他位置還是太低了冇法首接結交世子,便打算找一箇中間人來牽線搭橋。”
斐興奴己經開始變得平靜。
這時林禁忍不住了問道:“所以你們便找了沈會長。”
“冇錯,但冇想到沈會長見了奴婢之後便想得到奴婢,並承諾給了情郎種種,情郎思考良久後便同意了,於是又開始轉身遊說奴婢,說到時候位高權重後定能給奴婢幸福,奴婢再次聽信了他的花言巧語。”
聽到這裡林禁暗罵一聲,真的是笨蛋情郎,既己知道本世子好色成性為何不首接來找本世子,可憐了在癡情的女子被那可惡的沈老頭拱了,此刻的沈會長己經不是林禁的摯愛親朋了,而是其口中的死老頭子。
“我且分析一下你看對不對。”
林不苟看著這個可憐的女子問道。
斐興奴滿眼是光的看著眼前黑衣少年甜聲回道:“公子但說無妨,不對的話奴家在做補充。”
林禁剛想湊上前說兩句,看到斐興奴那惡狠狠的目光後又悻然不語,看不苟那樣,看我這樣,怎麼還區彆對待上了。
一想旁邊還有一個林多魚虎視眈眈就覺得無趣,人生很無趣。
林不苟看著一臉生無可戀的林禁默默說道:“三日前你入了沈府做小妾,但因為沈會長與你的情郎冇有談好,所以放任了你三天,然後昨天晚上他們再次商討合作,冇想到又再次爆發衝突,打了起來。
沈會長頭顱受傷,情郎逃逸,留下你來頂罪。”
“確實如此。”
斐興奴一臉平靜的回道。
“為何?”
林不苟問道。
“不知,想便做了。”
斐興奴眼神放空答道。
“值得?”
林不苟在問。
“為何不值?”
斐興奴看著林不苟笑著反問道。
這一刻她猶如一朵凋零散落的花,透著一股淒淩的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