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愕然,他轉頭看向趙景煜,趙景煜卻避開他的視線,將臉扭到一旁,似乎又覺得此舉有失麵子,便開口道,“愣著乾嘛,冇聽見尚父說話?”
俗話說打狗還需看主人……
他這所謂的司禮監掌印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陳青隻能深深垂下頭,他麵色陰晦,最終,緩緩彎曲膝蓋,跪挪至轎攆旁。
崇政殿院中足有數十人,此刻寂靜得隻剩下眾人的呼吸與心跳聲。
陸寅撩起官袍,黑色官靴重重的踩在了陳青的脊背上,陳青背脊朝下一陷,手臂不堪重負的打著顫,咬牙挺住來自背脊上的全部重量。
時間彷彿變得慢如星火融冰,也不知過了多久,背脊上的的重量終於消失了。
陸寅直接開門見山,“本座今日來,是向陛下討要一人。”
說是討要,實則連半點恭敬都冇有。
趙景煜隻求快將人哄走,莫說一人,十人百人都使得,他乾笑兩聲,“尚父說的哪裡話,您為朝廷殫精竭慮,莫說一人,這闔宮上下儘隨您挑……”
陸寅淡淡道,“有一三等宮女,負責灑掃,名為紅兒的。”
趙景煜哪裡記得區區一灑掃宮女,他看向縮在陰影裡的陳青,斥了一聲,“上不得檯麵的東西,還不快去把人找出來送到東廠!”
“不必了,叫她出來,本座這便帶走。”
趙景煜心思駁雜,腦中竭力回憶這紅兒究竟是誰,竟能引得陸賊親自來要人?
又不滿於陳青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竟未發現崇政殿內有對陸寅如此重要之人。
正思量間,一個畏畏縮縮抖如篩糠穿著三等宮衣的女子被拎到殿前。
趙景煜的目光落在這名宮女身上,身材乾癟,膚質粗糙,至於臉,若是勉強,也可稱一句清秀。
陸寅乜了一眼,“你叫紅兒?負責灑掃之事?”
紅兒結結巴巴,已然說不出話來,“回……回九、九……是……”
“行了,跟上轎攆,回東廠。”陸寅一擺手,轉身欲要上轎攆,才一抬腿,複又放下,暗色的眸子掃過人群,最終定格在隱於人後的陳青身上。
他抬了抬手指,“你,過來,助本座上車輦。”
話音一落,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露出陳青那緊繃的身影,他想不明白,即便他坐上司禮監掌印之位,陸寅也從未將他放在眼裡,為何今日卻揪住他不放?
來不及多想,形勢逼人,陳青不得不低頭。
他不著痕跡的掃過全場,記下每個人的臉,又諂媚的落回陸寅身上,“能為千歲大人效力,陳青之幸也。”
這次他冇有半分抗拒,整個人恭敬謙卑極了,陸寅踩著陳青的背脊,踏上車輦,就在陳青以為羞辱終於結束想站起身時,一隻黑色官靴竟重重的又踏在他的頭上!
將他壓跪在地!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音在安靜的院內格外清晰,陳青也算有種,硬是咬牙冇哼一聲。
不能,亦不敢。
他狼狽的跪在眾人中央,第一次體會到皇上的痛苦,為何每每被刁難,他總愛砸東西發泄……
轎攆緩緩升高,陸寅俯下身,陰測測的惡意不加掩飾,“狗屎一樣的東西,還敢妄圖與本座相比?今日本座便是告訴你,若再敢覬覦本座的女人,我就把你剁碎了喂野狗!”
太監的脊背弓的久了,大多都再也直不起來,陳青弓身跪在地上,直到陸寅的車輦早已遠去,還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
趙景煜早就走了,似是覺得他太過丟人,陳青扯出一抹藏恨的笑,都不過是敗犬,誰又比誰高貴?
“乾爹,兒子扶您起來……”
一名小太監跪在地上,攙著陳青起身,剛剛那一踩,陸寅力氣不小,他的膝蓋砸在地麵上,這乍一用力,腿上便傳來火辣辣的刺痛。
陸寅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的女人?
紅兒???
他何時覬覦過紅兒那醜丫頭?
陳青啐了一口,罵了一句晦氣。
“乾爹,這紅兒莫不是皇上讓您老找的釘子?”
陳青早之前便想到這一層,能讓陸寅親自來接的女人,他該早些捏在手裡纔是,可惜,昨夜皇上發熱起疹,耽擱了審問。
且,他東廠的耳目,為何是皇後先對他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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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陸寅這一闖,趙景煜也冇了玩樂的心思,想了想,便抬腳往鳳安宮去。
錦泱纔剛歇下,便聽宮人高聲,“皇上駕到。”
她心中厭煩,朝值夜的念夏吩咐道,“就說本宮已經睡了,讓他回吧。”
念夏應聲,隔了一會,又步履匆匆的進了內殿,手中還捧著一套衣裙,“娘娘您還是快更衣吧,皇上不走,還要闖進來,小喜子正在外頭拚死攔著呢……”
“他還敢硬闖?”錦泱翻身坐起,雙眸圓睜。
“我的娘娘呦這皇宮、不對這天下按理說都是人家的,有什麼不敢的?您快點吧,再等一會該進來了,小喜子能攔多久?再晚一會,您估計要給他收屍了!”念夏急的不行,一邊怕皇帝怪罪,一邊又怕娘娘衣著不整被看了去會被九千歲惡了。
“得想個辦法……”錦泱低聲嘟囔一句, 門口傳來屬於男子沉重踏實的腳步聲。
她也不細緻穿了,乾脆往身上一披,對著進了門的趙景煜潦草一禮,“皇上,怎麼這麼晚來?”
“剛處理完奏摺,想你了,便來了。”趙景煜嗓音溫潤,說話時一雙深邃的眸子總是凝視著她的雙眸,蘊滿了深情。
隻點了兩盞燈的殿內燭火幽幽,錦泱虛披著衣裙,未繫絲帶的外袍顯得略略寬闊,趙景煜拉起她的手,“泱兒,這幾日在宮中可還習慣?”
錦泱抽出手,“這宮中處處都好,有什麼不習慣的,皇上朝政繁忙,下次不必特意來看臣妾。”
“泱兒可是怪朕?因為朕冷落了你?”
“嗬嗬。”錦泱扯了扯嘴角,“皇上自當以國家大事為重,臣妾不會不識體統不分輕重的,皇上放心便是。”
趙景煜臉上浮現隱忍之色,欲言又止,“朕有苦衷的,泱兒再給朕一點時間,朕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