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寅搬了個太師椅在床榻前,單手撐著太陽穴,指節無意識的輕點著。
女子嬌豔的麵容隱在昏暗的燈光下,眼瞳黑亮,水靈剔透,驚心動魄。
恍惚中他竟生出一種百姓家妻子為丈夫縫補衣袍的模糊錯覺……
陸寅怔怔出神,漆黑的眼眸中氤氳著細碎的光,細看,那光柔得像是波光瀲灩的湖水。
錦泱側著頭迎著燭光,手指手臂都酸了,但一想到能出宮遊玩,便一直咬牙堅持著。
縫了將近一夜,天將漸亮時,她終於在尾端繫了個疙瘩算是完成。
等她鋪開衣袍看效果時,卻差點冇當場厥過去……
歪歪扭扭就像一條蜈蚣爬在衣袍上……這……這……她到底縫了個什麼玩意兒呀!
“縫好了?”
錦泱抱著衣袍慌亂的往後縮了縮,“這件衣袍大人穿著太過俊美,不如就送給泱兒珍藏如何?”
陸寅搖頭。
“我困了,咱們先安置吧,等起來再看也不遲。”
這次陸寅直接伸出手。
錦泱心有不情願,在陸寅目光的逼視下,慢吞吞的將官袍遞了過去。
陸寅拽了一下,卻冇拽過來,他如點墨般的眸子裡升起疑問,看著錦泱。
“天要亮了,不如用了早膳再走?”
“不了,東廠還有公務。”
錦泱訕訕鬆手,在晉朝,女紅就像是女子的第二張臉一般重要,相看人家時,女方需要準備一件繡品,就像男子科考時,審官會先看字跡如何。
陸寅仔細盯了那‘蜈蚣’一眼,手腕一抖,便將官袍披在身上。
繼而慢條斯理的繫著帶子。
“睡吧,本座答應你的不會失言,放心。”
錦泱捂著眼,眉心突突,他還真要穿著走?
“站住!”
陸寅停下步子,“還有何事?”
“這……這袍子連著穿了兩日怎麼行,留下來我讓人漿洗之後再穿吧。”
“不必。”
任她萬般阻攔,陸寅還是大喇喇挺著那蜈蚣一樣的針腳昂首走出了鳳安宮……
錦泱錘床頓胸,隻能默默祈禱,但願冇人敢問陸寅此等女紅出自誰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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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東廠很奇怪。
督公與裴千戶昨夜似乎辦了件大案。
緊迫到連督公的官袍都被歹人撕破了,都來不及去換。
無數東廠廠衛都腦補了一通督公同歹人打鬥,衣袍被毀,裴千戶忠心不二,執針線替主縫衣的戲碼……
受那粗劣針腳的影響,連往日裡督公那張冷戾的臉,都莫名多了幾分滑稽……
陸寅今日心情不錯,刑官審了個含糊不清的口供就把人審死了這種失誤都被輕易揭了過去,更讓東廠眾人篤定。
督公昨日絕對辦成了一件驚天大案!
唯有裴安,模模糊糊的猜到了一種可能……
他摸著袖口被縫得精緻的小洞,升起一股不妙之感,琢磨片刻,他湊上前奏報,
“督公,南方徐城有一小股農民起義,疑似新黨漏網之魚,卑職請命前去鎮壓!”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端坐的陸寅。
皇後孃孃的女紅,可真是……一言難儘啊……
“不必,一群愚民懂什麼,不過是被迷惑罷了,總共就那幾個人,讓人剁了海院那幾個小崽子的小手指送過去就該消停了,聽說程家可是三代單傳呢。”
督公心情當真是不錯。
連對一眾農民都起了惻隱之心,就是可惜這個唯一離開京城的機會……
裴安應了一聲,本要告退,忽聽上首的陸寅略飛揚的聲音道,“本座的官袍破了,皇後心裡亦是過意不去,執意為本座縫補,操勞了一夜……你去挑些補身子的,送去鳳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