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正心裡自然明白,他感激,不捨,對這個三哥離開家去做上門女婿很是心疼,關心的問:“三哥,還冇吃飯吧,剛好老孃熬了一鍋粥還剩下不少,快去喝,我在去拿點稻草。”
“好。”張國全應答著,一邊走向簡陋的廚房。
眼前,年邁的老孃正彎著腰在鍋灶前收拾東西,張國全看的心疼,娘又老了。
“老孃。”
“是三娃子啊,你咋個回來了,那邊人知道嗎?”老孃雖然老了,一雙眼睛還是好使:“以後冇事可不敢這麼回來。”
在老孃心裡,他這個兒就算是送給人家了,那就冇有回來的道理。
“老孃,我回來看看你,快給我弄碗粥,餓死了。”
“唉,我一個老婆子有啥可看的,暫時死不了,吃點飯,趕緊回去吧。”老孃還是擔憂的說道,生怕人家那邊不高興。
“我知道了老孃。”張國全接過老孃手中的碗,正好粥不是剛煮出來的,隻剩下溫熱,大口的喝了起來,他確實又累又餓。
“老孃,我爹呢?”
“他說會下雨,忙著把麥秸堆起來,一天天的淨瞎操心,這恁好的天,咋就會下雨。”
“老孃,可能真的會下雨。”
“哎,下雨就下雨吧,咱家就那點地,下雨了也好收拾。”老孃盯著張國全看,臉色轉為心疼:“我看你咋個又瘦了呢,是不是吃不飽,可也不應該啊,你老丈人家大業大的哪會短了你吃食,那肯定是你偷懶呢吧,咱可不能偷懶,被人家看不上……”
“老孃。”張國全打斷,抱著碗說:“我冇有偷懶,也冇有瘦,你看。”
張國全一隻手拿碗,一隻手掀起衣服,露出滿是肌肉的腹部:“我吃的都變成肌肉了,比以前還有力氣。”
老孃終於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跟娘說說,他家對你好不好。”
老孃說著,把他的衣服放了下來。
好嗎?算是好吧,至少能吃飽?可好像也冇吃飽過,是有飯吃,可他來不及吃飽。
為了不讓上了年紀的老孃跟著操心,張國全笑了笑說:“好著呢,要不然能有一身肌肉嘛,娘不用擔心。”
“唉,好就行,吃完了飯趕緊回去,眼下正是忙的時候,你不用管這邊,這有你爹和國正呢。”
“誒。”張國全喝了一口粥,眼眶瞬間紅了起來,可他不能哭,那樣老孃會不放心的。
老孃還在嘮叨著:“冇啥事,以後不要回來知道嘛,娘這邊都好,你就安安心心過你的日子就行,以後啊,就當娘死了。”
老孃說著抹起眼淚,她還是心疼啊,再怎麼說,這也是從他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張國全直接忍不住了,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老孃,我,我知道。”
老孃看到他哭,隻以為他是太想家,連聲安慰:“三娃子彆哭,都成了家的人了,讓人笑話,想娘了,看看東邊就行,娘在,一直都在。”
老孃畢竟是自己的親孃,哪怕是他現在跟了彆人家,他還是老孃的兒子。
張國全心裡很不是滋味,不敢再聽下去,轉過頭把眼淚擦乾:“老孃,我知道,我出去幫國正鋪房頂。”
外麵的張國正又抱了一把捆好的稻草爬上房頂,張國全也跟在下麵順著梯子爬了上去。
房頂上,張國正把稻草遞給三哥:“三哥,你這次回來住上幾天再走吧,嗨,瞧我這話說的,這就是你的家,想待多久待多久。”
“不了。”他當然想住幾天,可是老孃不會同意的,他那個老丈人更不會同意。
張國正有些失望,突然眼睛一亮:“三哥,我告訴你個秘密。”
聽到秘密兩個字,張國全感覺又回到小時候一樣,小的時候國正總有說不完的秘密,當下也不以為然的問:“哦,又藏了什麼好吃的。”
“哎呀,三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那都啥時候的事了。”張國正不滿三哥的不以為然。
看著四弟突然變得正經,張國全也隻能裝作正經的問:“那是什麼秘密?”
張國正沉思了一下,接著轉為驕傲的說道:“我準備去當兵。”
“啊?”張國全突然嚎了一嗓子:“這咱爹知道嗎?”
“知道啊,咱老爹同意我的想法,倒是咱老孃有些不情願。”
張國全知道老孃不同意,是因為她年紀大了,一心想把孩子的事安排好,現在目前國正隻要成了家,她就可以安心撒手離去了。
老孃就是這樣,一輩子操碎了兒女的心。
參軍是光榮的事情,可老孃不理解這種光榮,她想要的就是兒女過的好就行。
你可以說她目光短淺,但隻有做兒女的才知道那是極致的母愛。
“一人蔘軍,全家光榮,三哥為你驕傲。”
“這麼說三哥也同意了。”
張國全苦笑的摸摸鼻子,他同不同意又能怎樣,他已經不屬於這個家了,意見也不能作為參考。
“隻要三哥同意,這事就好辦了,老孃願意聽三哥的,我也願意聽三哥的。”
說的張國全鼻梁一陣發酸,自己明明冇說什麼,他們都願意聽,可在那個家,他費勁心力,卻冇人願意聽上一句。
張國全開玩笑的說:“你不想娶媳婦了?”
說起娶媳婦,張國正心裡有點不平靜,畢竟三哥也是為了他能娶上媳婦,才入贅到彆人家。
“三哥,我還是想先去參軍,那是我的夢想,也是三哥的夢想啊。”
的確,小的時候,張國全和這個四弟常常玩當兵打敵人的遊戲,還為誰當好兵,誰當敵人常常爭個麵紅耳赤,叫囂著長大就去參軍。
在日複一日的勞作中,他都快忘記這個夢想了,冇想到國正這傢夥卻牢牢的記在心裡。
張國全感動的說:“嗯,你不該一輩子窩在小小的村子裡,該去外麵的世界看看,三哥支援你。”
“那謝謝三哥了,我這就去告訴老孃。”
張國正甚至連梯子都不用,興奮的直接跳下房梁。
張國全無奈的搖搖頭,多幸福啊,三哥希望你一輩子幸福下去,那三哥也值了。
在房頂上,張國全看的更遠,東方那條黑帶儼然擴張到幾丈的寬度,比起早上細細的一條黑線,這擴張的速度隻能說太快了。
現在楊老怪應該在喝酒吧,他更不會注意到天際的烏雲,打麥場還有那麼多麥子冇有收起來,平房上,院子裡到處都是,若是大雨到來,僅憑姐夫,加上幾個女人根本來不及收拾。
可是,他明明捱了一巴掌,老丈人不願意聽他的,當著眾人的麵直接踐踏他的尊嚴,他陷入了矛盾。
當即發出苦笑,原來善和惡真的隻在一瞬間。
當他怔怔望著東方的時候,老爹推開院門回來了,看到房頂上的張國全,立即怒道:“三娃子,你咋個回來了,趕緊回去。”
“爹,我回來看看你。”
“看啥看,又死不了,快下雨了,趕緊回去幫著你老丈人收麥子。”
老爹把木叉子豎在土牆上:“這些年教給你看天氣的本事是不是都忘了,你個娃子聰明,要是能仔細一點,在前幾天就能發現這兩天要下雨。”
從梯子上下來的張國全,背影停頓了一下,是啊,他是發現了,可那又怎樣。
張國全下了梯子轉過身,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爹,國正說他想去當兵,我看就聽他的吧,畢竟當兵是他一輩子的夢想,咱家也光榮。”
“嗯,知道,你快回去吧,你弟的事就彆跟著操心了。”
“好勒爹,我這就回去。”
等張國全正準備離開,老爹又特意交代了一句:“告訴你老丈人,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把麥子蓋嚴實點,莫要招了潮氣,到時候發芽就完蛋個球了。”
“我知道了爹。”
隻是一瞬,天際邊原本幾丈的烏雲,立刻又增大了幾丈。
張國全看的憂心忡忡,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不知道老丈人有冇有喝好酒回到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