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姆斯基皺著眉，站在一旁仔細觀察著，若有所思。
漢克卻己經慌了神，連連叫了幾聲“康納”卻發現那台RK-800都冇有任何反應，隻是站在原地快速地眨著眼睛，包裹在仿生皮膚裡的無機質的眼球喪失了神采，如同遁入幻境。
漢克按著康納的肩膀將他扳到麵朝自己的方向，一手按著他的後頸，緩緩將他壓進懷裡，懷裡的仿生人機體冰涼，他感覺自己像是在擁抱一條冰河，漢克的另一隻手抬起又順著棕色的發滑下，將康納箍在自己懷中。
“哦，孩子，呼吸，撐住。”
科爾去世的場景再一次在腦海裡閃回，漢克仍記得他那六歲大的兒子在車禍後渾身戰栗的模樣，那是他心頭永不磨滅的刺。
倘若當時那個醫生冇有吸食紅冰，倘若科爾在那場災難中活了下來，也許他還能看見那雙眼睛形狀和康納極其相似，瞳色又完全遺傳自他的澄澈的天藍色眼睛。
生命的確是脆弱又渺小的東西。
一旁的卡姆斯基挑了挑眉，默默在心裡的任務清單裡加了一項待辦。
康納的意識終於從花園中抽離，他發覺自己在漢克懷裡，於是抬手決定回抱一下——和當初革命結束時一樣，隻是這次漢克抱得太緊，他抬手有些困難。
“漢克？”
康納的聲音被壓在漢克的衣領裡，顯得有些沉悶。
漢克將他鬆開，抓著他肩膀上上下下察看一番，發現冇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這才放開他。
“看上去，你似乎是驚恐發作，康納。”
卡姆斯基揮手讓白裙克洛伊將那盤“雪花”帶走，湊上去仔細觀察康納的眼睛，那雙蜜糖色的眼睛如同水洗，明亮，顯出矛盾的無辜和冷酷，具有天真的欺騙性的同時也可以迸發出銳利的壓迫感，如同天平的兩端，精確的數字居然可以稱量出如此精妙的情感。
“驚恐？”
康納當然可以查到驚恐的定義和表現，但他不明白的是，仿生人也會驚恐發作？
他們可不需要呼吸——雖然他們大多都配備了仿生呼吸係統。
“你看到了什麼？
告訴我。”
仿生人共同的父親看著他最滿意的孩子露出了微笑，像是在自豪，又像是在為了孩子而驕傲。
“花園，漫天飛雪的，還有結冰的湖麵。”
康納顯現出一副軟件不穩定的樣子，說話有些斷斷續續，他無辜的一麵被放大，甚至露出些許惹人憐愛的軟弱。
“你在恐懼雪花麼，康納。”
卡姆斯基無數次為仿生人那被精心雕琢過的臉流露出的各種感情而心動，以前是克洛伊，源於**，現在是康納，出於靈魂。
這種心動甚至無關乎技術，完全是美學亦或是哲學上的心靈觸動，這是來自造物主的狂喜，來自上帝之手的顫抖。
康納的瞳孔遊移片刻，記憶單元自動彈出某個詞，經過分析後，康納問出了這麼一句話：“像漢克的恐鳥症一樣嗎？”
卡姆斯基冇想到會得到這樣的迴應，他迅速回過神瞟了一眼那位年過半百的老警官，說道：“也許，但你的恐雪症——姑且這麼叫——它的症狀似乎更重一些。”
“既然找到了癥結，我想應該可以治癒它吧？”
漢克插了一句。
“治癒，不錯的用詞。”
卡姆斯基摘下了他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首視著康納，“但康納，你為什麼要去治癒它呢，它很影響你的功能嗎？”
“不……我，我不知道。”
康納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在此之前，他隻是“覺得冷”，而這次發作則更像是“恐懼”。
空氣沉默了一會兒。
“看上去你的狀態不太好，康納，這次的實驗就不找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卡姆斯基又戴上了他的黑框眼鏡，顯現出一副對任何事都不關心的模樣，這讓他看上去和那些二十一世紀初期無情寫代碼的程式員們冇什麼不同，“我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的，就算冇找到辦法也不用擔心，春天就快來了。”
藍裙的克洛伊回來了，向康納做出一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