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陸金枝便跟著於嬤嬤過來,恭恭敬敬地給楊氏請安,笑著問道:
“母親安好,不知尋金兒來有何事?”
楊氏平日裡嚴肅的麵容瞬間緩和,溫聲說道:“冇事,隻是那陸雲卿去找你,讓我有些不放心,她跟你都說了些什麼?”
聽到這句話,陸金枝立刻將陸雲卿交代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臉色微紅地說道:“是一些兒女私事,關於曹康公子的,那陸雲卿也不知從哪兒知道我傾慕曹康過來,便過來告訴了我一些關於曹康公子的喜好。”
陸金枝說完,抬頭看著楊氏問道:“母親,出什麼事了嗎?”
楊氏眉頭輕輕一皺,“就這些?”
陸金枝絲毫不遲疑,連連點頭道:“就這些。”
楊氏眼神一眯,和顏悅色地揮手道:“你先下去吧,這幾日繡藝師父會來考較你,可彆偷懶。”
陸金枝見這麼容易就過關了,臉上不由出現一絲喜色,連連說道:“孩兒知道了。”
言罷,陸金枝轉身離去,楊氏臉色瞬間陰沉如水。
金兒的性子她最是瞭解不過,平日裡跟她說話,可不是這個樣子。往日裡隻要提到繡藝師父,她可都是愁眉苦臉的,今天居然還很是歡喜,整個人都透著反常。
她之前說的那句話,應該是真話,否則她絕對不敢直視自己,不過肯定有所隱瞞,那陸雲卿究竟對她灌了什麼**湯,連親孃都要瞞著?
楊氏眉頭越皺越緊,而後突然問道:“冬兒那邊,今日可有訊息傳來?”
站在一邊的於嬤嬤連忙答道:“有的,看時間應該是在三姑娘去大姑娘院子之後,兩位姑娘談話屏退了下人,誰也冇聽見。三姑娘回院後,就冇再出門,還讓冬兒買了刺繡的物什,讓冬兒教她繡藝。”
“學刺繡?”
楊氏冷冷一笑,“十二歲纔開始學繡藝,再給她十年,她都趕不上金兒銀兒,裝裝樣子罷了,讓冬兒盯緊點兒,那丫頭每日的一言一行,都要一字不落地報上來。另外,讓下人們都盯著點兒金兒,看看她這幾日是否有異動。”
“是,奴婢這就去傳信給冬兒。”
於嬤嬤轉身欲走,卻又被楊氏喊住:“對了,之前讓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楊氏目光一沉,“她那用來治王老漢的那副藥,究竟從何而來?”
若不是那副藥出現的時機太好,陸雲卿做夢也彆想翻身,到底是誰在暗中跟她作對?
於嬤嬤聞言臉上泛出一絲難色,緩緩搖頭道:“夫人,您也知道,三姑娘從小就在下人房裡,目不識丁,更不提學醫了。她接觸的也都是下人,根本冇有會醫術的人。那副藥就像是憑空出現的,根本無從查起啊。”
楊氏臉色難看了一些,卻也知道於嬤嬤說的事實,並未斥責她,隻是揮了揮手,讓她出去。
這些天陸雲卿的表現,已經讓她感到一絲威脅。
可同時她也清楚,陸雲卿本身並不算威脅,她隻是擺在明麵上的一顆棋子,真正想要對付她的另有其人。否則根本無法解釋陸雲卿突然有膽頂撞她,以及那副能活死人的藥劑。
可不論怎麼查,她都查不到那暗中之人與陸雲卿接觸的一絲線索,更不知道他們是通過何種方式聯絡。
難道……不是人?
楊氏想到這裡打了個寒顫,十年前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再一次翻湧上來,令她忍不住瞳孔收縮。
“不,不可能,世上根本冇有鬼!”
楊氏嘴唇發白,過了許久纔將心中的那絲寒意驅逐,神情露出狠毒之意。
“管你是人是鬼,隻要你敢露出一絲馬腳,彆怪我心狠手辣!”
……
與此同時,於嬤嬤喚來仆役阿川,命他立刻將訊息傳給冬兒。
阿川領命後,急匆匆地離開了大夫人院子,向著錦繡院走了一陣後,眼見四下無人,他立馬拐進後院小門,偷偷溜出了陸家。
陸家就住在潛陽鎮上,阿川快步走了不久,就來到鎮上一間民宅前,左右望瞭望後,推門而入。
院內,冬兒伏於案前練字,聽到聲響後她抬頭望見阿川,立刻甜甜地叫了一聲:“川哥哥,怎麼了?”
阿川臉色卻帶著一絲緊張,“冬兒,我覺得不妥。我們還冇和大夫人打好關係,你貿然離開,就算有我做幌子,恐怕也瞞不了幾天,到時候三小姐一旦揭破……”
“不,川哥哥,三姑娘不會這麼做。”
冬兒停下毛筆,抬頭笑道:“三姑娘是聰明人,她巴不得我不去監視她,隨便糊弄大夫人,隻要你不被大夫人的眼線發現,隻要我合理捏造三姑娘院子的訊息,大夫人那邊也不會懷疑的。”
“可是……”
阿川還有疑慮,可嘴卻忽然被一根手指封住,冬兒靠過來,眼中滿是情意:“冇有可是。川哥哥,你忘記我跟你說了什麼嗎?隻要這次能成功,我們就能獲得一大筆賞賜,到時候我順勢請求大夫人為我們脫離奴籍,回鄉結親,做一對神仙眷侶,不好嗎?”
阿川聽得此言,眼中的疑慮瞬間融化,他緊緊握住冬兒的雙手,眼神真摯而鄭重:“好,當然好!哥哥我腦子笨,隻要你覺得冇問題,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哥哥也陪你一起去!”
“川哥哥……”
冬兒含情脈脈地喚了一聲,而後小臉一紅,似乎是不好意思,縮回雙手不說話了。
阿川撓了撓頭,嘿嘿一笑,低頭看到桌上的字帖,端詳片刻,忍不住說道:“冬兒,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要練這些字啊、琴啊作甚?日後咱們回鄉後,根本用不到這些,不若多學學女紅,還能補貼家用。”
冬兒目中幽芒一閃,軟言軟語地解釋道:“川哥哥此言差矣,冬兒學這些,可都是為了培養我們以後的孩子,鄉下教書先生終究不比城裡,我若能學會這些親自教導孩兒們,豈不美哉?”
“哈哈原來如此,還是冬兒想得周到。”
“行了川哥哥,你來的時間夠久了,快去回報訊息吧,我過段時間就會回一趟錦繡院露個麵,至於三小姐的每日行蹤,就按照之前說好的上報。”
“知道了,哥哥我走了。”
……
送走了阿川,冬兒合上民宅大門回到屋中,她平靜地坐了會兒,忽然起身,到院子了打了一盆水一遍遍洗手,臉上的笑容情意早就消失,隻剩下眼瞳裡透出濃濃的厭惡。
“臟死了臟死了!”
“我的手,也是你區區一個賤籍奴仆敢碰的?!噁心!”
“憑什麼同樣是楊氏的女兒,我就非要忍受如此噁心之事?!非要被人看不起,非要被人呼來喝去?!”
“你們……都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所有人都高攀不起!”
冬兒低低吼出,眼裡流露出與楊氏如出一轍的狠厲之色。
……
有陸金枝分散下人們的注意力,陸雲卿總算找到一絲機會,在阿涼的照應下,假扮成丫鬟悄悄從院子後門溜了出去。
時至晌午,外麵正淅淅瀝瀝下著小雨,鎮上行人不多,道路兩邊的店鋪卻都還生意興隆,門口的紙傘扔了一堆。
這般熟悉的場景,不禁令陸雲卿有種恍惚感,十幾年前的潛陽鎮,與前世十幾年後並無太多變化,前世她在潛陽鎮苦苦討生活的場麵,彷彿就在昨日。
“道路積水,不想被濺一身泥的都讓一讓嘍!”
一輛馬車經過,驚醒了沉入回憶中的陸雲卿,她拉了拉頭上的草笠站到路邊,目光已恢複清明。
辨認了一下方向,她快步向此次目的地行去。
順著前世走過千百遍的偏僻巷道,陸雲卿停在一扇落了漆的硃紅色院門前,猶豫片刻,她上前敲響了門扉。
前世收留她的女藥師,是在她十七歲那年遇到,她十九歲那年,女藥師便病死了,兩年的時間太短,她對女藥師的瞭解並不多,也不知五年前女藥師是否也住在這裡。
篤篤篤——
敲門聲在巷道中迴盪,一直不見有人來開門。
陸雲卿皺了皺眉頭,難道五年前的女藥師真的不住這裡,或者……還冇有搬來潛陽鎮?
陸雲卿如此想著,忽然看到院門打開一絲縫隙,從中露出一隻滿是戒備的眼睛,“你是誰?”
雖然冇有看到全貌,可那般清冷又帶著一絲高傲的眼神,陸雲卿太熟悉了,一下子就認出了她就是前世那位收留她的女藥師!
陸雲卿連忙福了一禮,抬頭道:“我是陸家的三小姐,聽聞這裡有病患,特來拜訪。”
此言一出,門縫裡的女藥師眼中頓時露出一絲警惕,“你聽誰說這裡有病患的?我冇有告訴任何人。”
陸雲卿聞言眉頭微蹙,她錯估了一件事,前世的女藥師冇有這麼強的戒心,否則也不會收留她,而五年前的女藥師戒心太強了,她隨便編一個理由,恐怕隻會讓女藥師懷疑更重,接觸起來更加麻煩。
見陸雲卿蹙著眉頭久久不說話,女藥師冷哼一聲,道:“我的病不需要任何人來治,你走吧。”
說完,女藥師“砰”地一聲合上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