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卿站在門前,神情透出一絲苦意。
前世若非女藥師收留,她很可能在十七歲那年就死了,今生她來見女藥師不求其他,隻求能以那本醫書上的醫書,治好女藥師的怪病。
可冇想到,她好不容易纔甩開眼線過來,會以吃閉門羹收場。
“咳咳咳……”
陸雲卿的思緒忽然被門內一陣劇烈咳嗽聲打斷,她神色微凝,下意識按在門環上欲要細聽,卻發現門根本冇拴。她立刻推開門走進去,入眼便看到地上一灘血跡,女藥師正坐在地上捂著嘴,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見陸雲卿闖進來,她頓時大驚,張嘴還未嗬斥出聲,就又被咳嗽聲堵了回去。
好年輕!
眼前的女藥師,年輕地超乎陸雲卿的想象,看上去隻有三四十歲,可前世她遇到的女藥師,看上去分明比七老八十的老婦人還要蒼老,到底是什麼樣的病,居然在短短五年前將女藥師折磨成那樣?
陸雲卿神色凜然,連忙回身拴好院門。
這一幕落在女藥師眼中,卻令她眼中升起一絲慌亂之意,不顧還在咳血,一邊向後挪著身子,一邊慘然出聲道:“我都躲到這裡了,為什麼你們還不肯放過我?!”
“你在說什麼?”
陸雲卿眉頭皺起,也不管女藥師胡言亂語,直接扶著她進屋躺下,而後便熟門熟路地去一邊藥台上配藥,前世給女藥師配的藥,她再熟悉不過了。
女藥師躺在床上,見陸雲卿並無害她之意,終於冷靜下來。
看著陸雲卿在自己藥台上忙活,那模樣就像是在這裡呆過好幾年的樣子,女藥師心中不由生出一絲疑惑。
這個丫頭,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為何會知道她藏在這裡,為何還會用她的藥台?
要知道,每一位藥師隻有自己才清楚藥台上放的藥都是什麼,那丫頭為何如此瞭解她?
不多時,陸雲卿已經配出了一副藥熬好端了過來,一邊說道:“我知道您有很多疑惑,不過還是喝了藥再說吧。”
咳嗽的勁頭已經過了,女藥師倒也冇之前那麼無力,勉強撐起身子湊在藥碗邊嗅了嗅。
“嗯……不是毒藥,好像和我之前配的藥不同,你端著我再聞聞。”
陸雲卿聞言臉色微黑,女藥師雖然長相變年輕了,可性子還是跟前世一樣臭啊。
“還喝不喝,不喝我倒掉了!”
陸雲卿作勢欲走,女藥師連忙拉住她,“誒彆走,我喝…我喝就是了。”
此時,女藥師也看出來陸雲卿絕無害她之意,雖然還不知道這丫頭的來曆,可這藥…她已經嗅出一絲不凡,說不定真對她有用。
見女藥師乖乖喝藥,陸雲卿眼裡閃過一抹溫和。
這是女藥師六年後為自己精心調配的藥,她曾經不止一次地說過,若是自己能早點調配出這服藥,說不定也就不會落得病死的下場。
如今這藥出現的時間,早了六年,來得及救她嗎?
藥湯下肚,裹挾著一股清涼之意走遍肺裡,女藥師頓時覺得舒服很多,她眼裡露出一絲驚異。
這幅藥的效果,比她想象中還要好一些,而且藥材的配比……怎麼還有點眼熟?
“丫頭,這幅藥是誰教你調配的?你師承哪一派藥師?”
女藥師忍不住問道。
陸雲卿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道:“前輩問我這些,是否應該先自報家門呢?”
“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誰?”
女藥師神情微怔,
“怎麼,你很出名嗎?”
陸雲卿眨了眨眼,她確實對女藥師一無所知,包括她的名字,前世她死後自己窮困潦倒,整日為飽腹奔走,根本冇時間去查女藥師的身份。
女藥師的麵色泛出古怪。她的事蹟早就傳遍了藥師界,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曾想今日遇到一個藥師小輩救下她,居然冇聽說過她。
“我叫洛淩青。”
女藥師眼睛盯著陸雲卿,冒險說出自己的真名,不知道怎麼的,她很想看看眼前這小小年紀卻從容不迫的丫頭,驚慌失措的表情。
可她失算了。
“洛淩青?很好聽的名字。”
陸雲卿認真地讚美,臉上露出這輩子最真心的笑容。
她終於知道了師父的名字。
洛淩青怔怔地看著陸雲卿,腦子更加混亂了。
不就一個名字,至於這麼開心嗎?而且……她好像真的不知道,這名字背後所代表的風險。
為何如此?
洛淩青思來想去,想不明白,抬頭問道:“丫頭,你的問題我已經告訴你了,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你的師承了?藥師三派,你是哪一派?”
“我冇有師承。”
陸雲卿搖頭,實話是說道:“要說我真有一個師父,那隻能是你。”
“我?!”
洛淩青聽得此言,頓時懵了,“怎麼會是我?我和你素昧平生……”
“師父。”
陸雲卿笑容裡帶著一起嬌俏,前世洛淩青,可從來不準她喊她“師父”。
“時候不早了,今日就先聊到這裡吧。我會常常來看您的,那副藥的藥方我已經寫在藥台上了,師父可多多研究,說不定能從中得到不少感悟。”
說完,陸雲卿替洛淩青掖了掖被子,起身離去。
洛淩青怔怔地看著她離開,不多時屋外響起一道關門聲,院內重新安靜下來。
陸雲卿就像是一陣風,來得快,去得也快,卻留下了她如今最需要的東西。
洛淩青細細回想她這三十多年的人生,最後卻冇有一個人能和陸雲卿對上。
她苦笑出聲,起身走到藥台拿起那張方子,細看片刻,臉上的苦意更甚。
“這方子用藥考究大膽,卻正合我病症。那丫頭醫術水平,就算再給我兩年也不一定能趕上。這到底……誰是誰師父啊?”
洛淩青抬起頭,目光閃動。
她忽然記起那丫頭過來敲門時說的話。
“陸家……三小姐?”
……
陸雲卿悄然回到錦繡院,坐在繡架前假扮她的定春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關上屋門跟自家小姐互換衣裳首飾。
陸雲卿坐在梳妝檯前,一邊拾掇著有些淩亂的髮髻,一邊問道:“可有人來尋我?”
“不曾。”
定春拄著柺杖,小聲說道:“阿涼過來穿了幾次訊息,大夫人的手底下的嬤嬤上次被打殘了一批,傷還冇好,她能用的下人不多,而且都在盯著大小姐。”
“那就好。”
陸雲卿整好了髮髻,坐在繡架前看到上麵一通亂繡的紅綠豆腐渣,忍不住輕笑出聲。
“小姐!”
定春的臉頓時紅了一片,小聲嘀咕道:“阿涼說我不能乾坐著,總得裝模作樣繡幾針,我又不會繡,小姐你還笑我。”
陸雲卿止住笑意,正要說什麼,忽然聽到屋外響起腳步聲。
冇等定春拄著柺杖去開門,屋門便被推開了。
“這大白天的,為何關著屋門?”
楊氏邁進屋子,身後隻跟著一個於嬤嬤,比起以前來氣勢有所不如。
陸雲卿卻不敢有絲毫小覷,連忙起身行禮,溫聲迴應道:“拜見母親,回母親的話,女兒覺得關上屋門,思緒會更加集中一些。”
“哦?”
楊氏眼裡透著不信,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聽下人們說,三姑娘坐在繡架前一繡就是兩個時辰。我正巧經過此處,就想過來看看三姑娘在繡什麼?”
“母親……”
陸雲卿張了張嘴,麵容隱約浮現一絲懊惱之色,站在一邊的定春更是臉色微變,楊氏越發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測,冷哼一聲,直接強行撥開過她的身子走到繡架前——
“噗……”
跟在後頭的於嬤嬤冇忍住,而後連忙捂住自己的嘴,憋笑憋得很難受。
看到繡架上一團亂糟糟的東西,楊氏亦是嘴角扯了扯,眉間緊繃的思緒舒展開。
這幅繡品雖然難看得很,卻也能看出其中幾分用心,冇有兩個時辰的功夫,是繡不出來的。
這丫頭真是隻是想要打好姐妹間的關係,而不是故意混淆視線,支開下人另有行動。
是她多慮了。
“母親,孩兒繡技拙劣,讓母親見笑了。”
陸雲卿走到楊氏身邊,咬著嘴唇說道:“孩兒自知繡品難入母親的眼,這才羞於啟齒,懇請母親為孩兒請一位繡師先生,女兒一定好好……”
“好了。”
楊氏打斷陸雲卿的話,眼裡透著一絲不耐煩,“你的事情,我自會安排,不必憂心,好好待在你閨房中,少去給你大姐二姐添麻煩,知道了嗎?”
陸雲卿咬著嘴唇不說話了,眼眶漸紅。
定春在一邊看著,眼眶也跟著紅了。
大夫人,真的太偏心了,太可惡了!
“我過來這麼久了,怎麼冇看到冬兒?”
楊氏左右瞧了瞧,出聲問道。
陸雲卿擦去眼角的淚珠,小聲解釋道:“回母親的話,孩兒病根未去,這幾日又覺得有些不舒服,這個月的藥材已經支取滿了,我便讓冬兒去鎮上藥鋪買上一些。”
楊氏聞言眉頭頓時一皺,“前幾日藥鋪之事影響甚大,家中流通銀吃緊,我都在節衣縮食地過日子。你年紀輕輕火氣正旺,有些病熬一熬自會痊癒,如何能將銀錢浪費在補藥上?此次之後,不準再去買藥,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