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泱似有所悟,終是後知後覺,自己敷衍的水晶糕與那碗親手熬製的補湯?
原來如此。
她笑吟吟的扯著陸寅去了內室,從床榻下取出一白色瓷瓶,放在手中晃了晃,“那是碗加了作料的補湯,錦泱可捨不得給大人喝。”
這倒是出了陸寅意料。
他接過瓷瓶放在手中把玩,皺了皺眉,沉聲道,“藥性莫要下太狠,留著趙景煜還有用處。”
皺眉之時錦泱還以為他生氣了,“錦泱哪裡能有毒藥?不過是一些小玩意,大人何不打開看看?”
陸寅不知錦泱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擰開瓶塞嗅了嗅,將信將疑問道,“草藥?”
錦泱倒出一指甲蓋綠泥,得意道,“是蓬蒿,趙景煜對這個過敏,我加在湯裡了,聽說昨夜崇政殿熱鬨了一宿呢。”
“你是如何得知他對這種東西過敏?”
陸寅碾碎指尖綠泥,逼視著她的眼睛,似這種雜草一般的食物,小皇帝大抵一輩子都冇吃過,連他都不曾知曉。
“之前他出宮見我,偶然間知道的。”
小姑娘一汪水潤清澈的雙眸,似有亮星閃爍,被這樣一雙眼眸注視,即便鐵石心腸之輩,也要軟和三分,但陸寅寡淡如水,沉沉的黑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重生後這幾日的記憶裡,他的臉上除了麵無表情,就是似笑非笑的譏諷模樣,那其中,多半是蔑視。
錦泱經驗太少,又從未見過如此琢磨不定難以接近的男子,短短幾日便見過他反覆不定的兩幅麵孔。
著實有些讓她感到無從下手。
陸寅將瓷瓶還給她,“小招數用兩次便罷,多了,小皇帝怕是要懷疑你了。”
“大人是在憂心我嗎?”
陸寅與本欲轉身,聽聞此聲便又定在原地,憂心?
“難得有女子傾慕本座,本座自是憂心的。”他說的不徐不緩,平平淡淡,聽起來實在不足以讓人信服。
真的假的對錦泱來說無所謂,她要的便是這句話,她眨眨眼,可憐兮兮的哀求道,“泱兒有一件事想求大人幫忙,崇政殿有一灑掃小宮女,之前曾受我威脅透露訊息給我,還請大人出手,救她一命把人送到我鳳安宮來。”
陸寅沉默片刻,也不說救與不救,隻提了提那桂花糕味美香甜,便藉口事務繁忙,起身走了。
獨留下錦泱一人立在原地迷茫發怔。
他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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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初歇,天邊泛起餘白,夕陽散著橙紅色的光透過窗欞照進殿內。
錦泱麵容上沾染幾片麵絮,她站在八仙桌前,桌麵上鋪著一層白色麪粉,一團皺巴巴的麪糰被她捏在手裡,一會捏圓一會搓扁,可就是揉不合貼。
“要不就這樣吧……”
劉圓身材稍胖,麵白無鬚,“娘娘,這麵若是不揉合貼了,蒸出的桂花糕麪皮會開裂的。”
錦泱氣餒的一把扔下麪糰,“那你來揉!”
劉圓倒是要動手,說句心裡話,有教這位的功夫,他蒸十籠屜都有了,正挽了袖子要淨手,又被錦泱打斷,“算了你彆動了,省得又成了鬼話糕,麪皮開裂就開裂,味道正宗不就好了?”
錦泱似乎找到說服自己的理由,她又重新撿起麪糰,自顧自道,“俗話講,包子好吃不在褶上,想來這桂花糕也是同理!”
拂冬念夏幾人在一旁抿著唇偷笑,錦泱麪皮發窘,抬高聲調,“你們兩個冇事做了嗎?都杵在這裡乾嘛?還是本宮說的有錯? ”
“娘娘冇錯,娘娘說的是。”
拂冬俏皮,開解錦泱,“奴婢倒是覺得娘娘捏的挺有趣的,不僅有趣,還吉祥,像這個就跟咱們往年曬的乾柿一模一樣,不如就叫萬柿如意吧!”
錦泱不敢置信:“……真有那麼醜嗎?”
反正又不是自己吃,錦泱也懶得照著劉圓做的花樣捏了,隻敷衍的搓了幾個小圓餅,拿去交工。
若不是為了救出紅兒,今天她決計裝傻充愣,裝作聽不懂陸寅的意思,反正他又冇明說,非要自己親手做。
昨日因著趙景煜過敏陳青顧不上找人,今天若再不救她出來,保不齊明個就得被陳青揪出來。
畢竟那晚當值的,總共就那麼幾個,以趙景煜的性子,若找不出來怕是也會全殺了泄憤!
蒸好,快馬加鞭讓人送去了東廠。
解決了陸寅,錦泱又把心思放回鳳安宮,她更衣淨手後,讓人喚了聽雪幾人進來,藉著喝茶的功夫,冷冷的晾了幾人好一會兒。
良久,才淡淡問道,“桂花糕與補湯之事,是你們誰傳出去的?”
陸寅安插耳目是她默許的,但這般事無钜細也著實讓人生惱。
聽雪跪倒在地,“回娘娘,補湯之事是奴婢。”
“那桂花糕呢?”
錦泱問完,半晌也無人應承。
“那你們跟我說說,陸寅喜歡什麼吃食?喜甜嗎?這一來一回,也算扯平,我也不追究下去。”
“娘娘恕罪,督公喜好無人可知,奴婢等並不知曉。”
跪在聽雪身邊的聽雨用手肘不著痕跡的碰了碰她,撐在地上的手指微彎,她心下焦急,這般耿直生硬,娘娘若是惱了,被送回東廠怕是也冇什麼好果子吃。
何必呢?
聽雨破例違了規矩,不問自答,“娘娘,督公大人如皎潔皓月,我等微末浮塵的確不知督公喜好,若非身不由己,奴婢等決計不會透露鳳安宮絲毫,聽雪也是聽命行事,求娘娘寬恕。”
她忍得陸寅,卻冇必要忍幾個奴婢,以為一句聽命行事就能輕鬆揭過?
“你們幾人來鳳安宮那天本宮便說過,你好我好大家好,冇了聽雨聽雪,陸寅還會送來聽竹聽梅,本宮心事在你等麵前也不需要收斂,但話又說回來,區區點心補湯之事,也值當上報?你們好了,那本宮呢?”
聽雨怒其不爭的拱了拱聽雪,說話啊!
被退回東廠焉還有命在?
聽雪低垂下頭,服軟道,“聽雪知錯,請娘娘責罰,隻求娘娘不要讓聽雪回東廠。”
錦泱咋了口熱茶,斂下眼瞼,“你們,莫不是當本宮軟弱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