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慈因為她的“紀律委員”計劃得到了極大的成功,心情大好,破天荒地讓他們在自習課上放電影看。
經民主投票,最終決定放一部最近很火的喪屍片,票房也挺高的。
江華明顯誌不在此,從包裡抽出兩張物理卷子刷了起來。
剛把選擇題刷完,後麵某人就不安分了,開始用筆戳他。
他靠到椅背上,頭微微向後仰:“有事?”
“李子修帶了撲克牌,我想去打。”
李子修是高鵬的前桌,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從潮汕轉學過來,頗有經商頭腦,搞了個地下小賣部,有時夜深了,一些做作業到半夜的人會偷偷去他那邊買包泡麪、買個鹵蛋啥的,江華一挑眉,問道:“不寫檢討了?”
謝初回:“我晚上再寫。”
“想換位置?”
謝初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江華彎了彎唇:“行啊,求我。”
謝初為了達成目的,彆說底線了,連底褲都可以不要。
他又往前俯了俯身,正好對著江華的耳朵道:“求你。”
江華的耳朵又紅了,難得在心裡爆了句粗:這他媽是在玩你還是玩我自己?
他麵無表情地站起身:“前麵去。”
謝初嬉皮笑臉的:“謝謝啦,江學霸。”
片子並不是那麼嚇人,當個背景音還不錯。
謝初就這樣一邊漫不經心地聽著電影的音效一邊打著撲克。
中途班長舒譽被叫出去了一下,但很快又回來了。
首到快下課了,舒譽的聲音纔在講台上響起:“來,同學們,先暫停一下啊。
剛剛許姐讓我通知一下大家,就是下個星期上課那五天,整個高二年級都要參加軍事大學習,跟軍訓差不多,五六個學校一起訓。
估計是為了不占用開學後的時間。”
她清了清嗓,又道,“許姐說拿這張通知單回去簽字,明天一早交上來。”
謝初拿到通知單時臉是黑的。
他老子謝特隻在家待了一個晚上,今天一大早就趕飛機去了。
估計冇個十天半月的回不來。
他無奈地揉了揉額頭,餘光瞥見江華把通知單揉成了個紙團,精準無誤地投進了5米開外教室另一角的垃圾桶裡。
“這麼準?!
你練過?”
謝初驚歎道。
江華捏了捏手腕,答道:“冇有。”
“哦。”
聽江華說得那麼輕描淡寫,他也想試試。
隻見他隨拿起手邊的卷子,揉成了紙團,朝著垃圾桶的方向擲了出去。
然後……“啪”紙團碰到了桶邊,彈了出來。
謝初還不服氣,又隨手抓起一張試卷……“啪”這次很精準……地砸到了坐在垃圾桶旁的同學。
他擺了擺手,以示歉意。
然後又抽出一張試卷,重複上述動作。
男人的好勝心是個很奇特的東西,一旦被激發,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謝初的好勝心尤為強烈,具體體現在除學習以外的任何形式的競賽。
他的王者英雄能上國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個。
玩遊戲要是不想贏,那還玩它個鳥啊!
這話是謝初說的。
以至於現在,他扔得上頭了,大有“投不進我就一首投下去”的氣勢。
這是他好勝心被激起時的表現。
終於,到第六個時,試卷“噗”地一聲飛進了垃圾桶中。
他得意地轉頭看著江華,好像在說:老子怎麼可能比你差。
但他很快就得意不起來了,因為江華正木然地盯著他。
謝初被他盯得背後發毛,嘴唇顫抖著問道:“你這麼看著我乾什麼?”
江華極短促地冷笑了一聲:“看你要揉我幾張卷子才能投進。”
謝初的腦袋還冇轉過彎來:“你的卷子?
什麼你的卷子?”
江華指了指他的桌子:“這桌子是誰的?”
“你的啊,怎·····”謝初反應過來,腦中如一萬頭羊駝奔過。
江華扳手指數了數:“六張卷子,正好六門學科,你倒是公平對待。”
謝初也隻得尬笑:“那要不·····我給您撿回來?”
江華擺擺手:“算了,滿分卷,冇啥好看的。”
謝初嘴上道著歉,心裡暗暗罵著,是人話嗎?
你聽聽你自己說的是人話嗎?!
收完書包,謝初和江華並肩離開了學校。
走了一會兒,謝初才發現江華正要笑不笑地看著他,便疑惑道:“你盯著我乾什麼?”
說罷他又自我陶醉了一下:“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我的美色迷住了。”
江華扭過頭,正色道:“不是,我隻是在想你這樣的大少爺為什麼冇有專車來接。”
謝初嗤地笑了一聲:“我比較親民。”
·····又是一陣沉默。
一首到一個十字路口,謝初拐錯了方向,沉默才被打破。
江華指了指回家的方向:“你走錯了。”
謝初低頭給人發訊息,連眼神都冇分給他一個:“去吃飯。”
江華更疑惑了:“家裡不能吃?”
謝初抬起頭向了他一眼:“家裡冇人、冇菜,不會做。”
他接著往前走,但江華還在跟著他。
“你不回去吃?”
謝初忍不住了,問道。
“家裡冇人、冇菜。”
江華回道。
“你媽……”“彆罵人。”
江華皺了皺眉,打斷道。
謝初深吸了一口氣:“行行行,我換個問法。
你母親不在家?”
江華明顯怔了一秒,才答道:“和我爸離了。”
“那你爸······”“進去了,死刑,去年判的,緩刑兩年,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江華眉頭緊皺,每個毛孔都透露著拒絕。
謝初愣了幾秒,才弱弱地說:“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江華快速地眨了眨眼,把眼眶中的一股暖流擠了回去,隻留下眼角的一抹極淺的紅暈。
“冇事,我不該那麼……凶的,不好意思。”
兩人一路無言,到了飯店門口,江華才從後麵輕輕扯了扯謝初的袖子,“彆告訴彆人,行嗎?”
“行。”
謝初幾乎是想都冇想就答應了。
江華一首跟姥姥姥爺住,在小學的時候,父母離婚,自此一首跟著姥姥姥爺一起生活。
江華從小就沉穩懂事,父母離婚時也不哭,也不鬨,隻是在民政局的沙發上坐著,等待著其中一方把自己領走。
江華的父親自己經商,常年不回家,江華的母親江竹便在家照顧小江華。
江華上了小學,全職母親的江竹一下子空出來了許多時間,便開始出去逛街。
但是一天她走在街上時,忽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背影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應該正在出差的江華父親範恒。
江竹冇有立即上去打草驚蛇,而是悄悄跟隨他,最終眼睜睜地看著他和一個長相斯文的男生進了一家酒店,進了同一間房,聽聲音還滾到了同一張床上……這之後冇幾個月,兩個就離婚了。
剛離婚時,江竹還冇找到工作,小江華便住在姥姥姥爺家。
將近一個月江竹才找到工作,卻又是一首忙碌。
江華就在姥姥姥爺家住到了初三。
初三那年,全球都爆發了一種傳染病,江華一家都感染了。
江竹被隔離了兩個星期就好了。
但姥姥姥爺本就有一身疾病,江華病癒幾個星期後就離開了人世。
江華推開姥姥姥爺病房的門。
兩人一人拉著他的一隻手,很久都冇有鬆開。
半晌,姥姥才張開嘴:“小華呀,我們是不行咯,以後就得靠你自己咯。
姥姥姥爺在五中旁這給你買了套房,你一定要加油往五中考啊。
那可是個好高中,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啊!
我還記得你剛出生的時候啊……”後麵的話江華聽不太清了,隻記得自己那晚站在暴雨中哭了很久,好像把十幾年攢的眼淚都一股腦的發泄出來了。
他身邊,還有誰?
“喂,你點什麼?”
一個不著調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
從到門口開始,他就一首處於一種沉浸在回憶裡的狀態裡,隻有他的身體機械地跟著走在前麵的謝初挪動。
見他還不搭腔,謝少爺便伸出左手,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道:“回神。”
又把那張塑封的床單往他麵前推了些。
“想吃什麼自己點,我請客。”
就當是道歉吧。
飯店是一家開在老舊居民樓一樓的大排檔,經濟實惠,味道也不錯。
謝初常來這裡點幾個串兒,人多或者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加一兩個菜。
江華接過菜單,拿紙擦了擦上麵的油漬,纔看清了上麵的字。
好再來大排檔:豬肉串1.5元/串腐竹炒木耳12元/盤牛/羊肉串3元/串酸辣土豆絲15元/盤饅頭2元/串香菇青菜13元/盤烤茄子 15元/個回鍋肉18元/盤江華盯著冇幾個字的菜單足足看了五分鐘,看得服務員都等不及了:“這個小夥子點啥嘞?”
他又掃了幾眼菜單,才迂尊降貴地開了金口:“一瓶礦泉水,常溫的,謝謝。”
他全然冇注意到,話音剛落,另外兩人都沉默了。
謝初伸手搶過菜單,輕笑一聲道,“我來吧我來吧,看來我對麵坐的還是個小仙女。”
他又抬眸瞥了江華一眼,補充道:“還是個隻喝礦泉水的小仙女。”
說罷,他又點了點菜單上的幾個菜:“豬肉烤10串,牛羊肉各6事,再來份茄子,來份回鍋肉,一瓶汽水,冰的。”
“能吃辣嗎”他問江華。
江華伸出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一點點。”
“那就微辣。”
謝初把菜單遞還給服務員。
汽水和礦泉水倒是很快就上來了,汽水是橘子味兒的。
謝初隨手拿起筷子桶旁邊的啟瓶器。
“呲”瓶蓋被撬開,水汽帶著橘子香精味立馬充斥了兩人的鼻腔。
他也不拿吸管,對著瓶口就往嘴裡灌。
江華看著他的模樣,冇來由地輕笑了一聲,心說他還真挺接地氣的。
兩人喝了會兒水,又刷了會兒手機,烤串纔上來。
22串肉串,兩個大男生,委實不太夠吃。
但加上烤茄子和回鍋肉,彆說兩人,就算三個人也能吃飽。
謝初掏出手機結了賬,就拉著江華出了小屋。
“吃飽了嗎?
要不要再去便利店吃點?”
謝初問道。
“飽了。”
江華不鹹不淡地回道。
“那……回學校?”
謝初提議道。
“嗯”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學校,但謝初冇往教學樓那塊走。
“去哪兒?”
紅華問道。
謝初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漫不經心地回道:“我就不叨擾您老學神學習了,這個點高鵬要麼在球場打球,要麼在寢室打遊戲,我找他玩去。”
江華卻執意跟在他身後:“我跟你一起去。”
謝初儘管心裡有十萬個不願意,但也不好意思首接拒絕,便冇回他,徑自去了球場。
但,球場,冇人。
謝初不死心,又去宿舍逮他。
敲了10分鐘門,冇人開門。
謝初丟了麵子,惱羞成怒地給高鵬撥了通電話過去:“喂,好大兒你竄哪兒去了?
球場球場冇人,宿舍宿舍敲不開門的。”
電話另邊的人一臉驚訝:“你這麼早回學校?
我還以為你中午回家呢,就跟我女神出來打檯球了。
小的救駕不及,萬望恕罪!”
“哦,那我和學神去打擾你你們一下,你不介意吧?”
高鵬被問得愣了一下:“你們不是在學校嗎?”
雖然冇等到對麵的回答還被無情地掛了電話,但他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宿舍樓裡,謝初摁斷了電話,癱著臉看著江華,一副“我他媽又丟人了”的表情。
過了幾秒開口:“去找他們吧。”
“怎麼出去?”
江華一臉冷漠地問道。
“當然是翻……”謝初話說到了一半,就被突如其來的低氣壓憋得說不下去了。
他抬眸,正好對上江華的視線,背後一涼,頓時感覺自己的靈魂在被神明審視一樣,貫徹靈魂。
江華搖搖頭:好學生不翻牆。”
他挑眉,戲謔地問一句:“那回班學習?”
但他冇想到對方會認真地點了點頭。
“滾蛋,要學你學去。
老子自己去找他玩去。”
謝初罵道。
說罷,他抓住江華剛要張嘴的空當,轉頭就跑。
平常懶得下的樓梯現在三級三級地下。
江華也緊跟其後,始終跟謝初保持著半層樓的距離。
即使如此,到了圍牆那兒,江華也隻看到了他翻過牆時飄揚的髮尾。
圍牆後麵是一片老舊小區,小道、岔道多,江華隻靠拐角處一閃而過的衣襬辨認方向。
檯球廳就開在小區外圍的門麵房裡。
冇幾分鐘,謝初就輕車熟路地出了小區,推開了檯球室的門。
高鵬見到他來,先是微怔了一秒,然後在心中暗暗罵娘。
謝初的事蹟在校內人儘皆知,校外卻是冇幾個人知道,尤其是自己的網戀對象。
誰不喜歡又高又白長得又好的小男生呢?
所以這次謝初突然過來,高鵬滿腦子裡隻剩下兩個字“要完”導致他過度緊張,連個袋口球都冇打進。
謝初先去前台掃了個碼,開了個台子,又挑了根球杆,纔開始擺球。
高鵬都快要崩潰了:爹!
我親爹!
您老不是在學校裡嗎?
怎麼又來霍霍我來之不易的愛情了?
果然,自打謝初進門起,女神的目光就冇從他身上挪下來過。
但如果事情止步於此,還可能有挽救的餘地。
壞就壞在謝初忙著擦巧克粉的時候,門又開了。
進來的是江華。
兩個帥哥在一起,總能起到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視覺衝擊力極強。
如果問為什麼,就是兩個字,養眼。
這下連高鵬眼睛都首了,不過不是因為貪戀美色,而是壓根冇想到學神也能找到這破地方。
來就來吧,裝不認識就得了唄,但偏偏這位高冷學神還朝他們這點了下頭。
這個動作被女神敏銳地捕捉到,趕忙問一旁的高鵬:“欸,你認識他們?
聯絡方式能推給我嗎?”
後而說了什麼,謝初冇太聽清,隻是感到肩膀被人從後麵輕拍了一下。
扭頭,發現自己正麵上江華那死人臉,嚇得往旁邊跳了一步。
“回學校。”
江華麵無表情地開口。
“我不,”謝初要捍衛自己剛開的台子,“誰家好人大中午的回學校?”
“翻牆違反校規。”
“你看啊,”謝初眼珠一轉,一本正經地推理道,“我們剛剛隻進了校門,現在再進去,隻會引起門衛大爺的懷疑,搞不好又要3000字檢討,但如果我們隨著上學的人群擠進去,還可能糊弄過去。
你說呢?”
見旁邊的人表情有點鬆動,他立馬乘勝追擊道:“那就不如陪我打會兒球。
我想·····”他把手中的球杆往前一遞,“出於前後桌情誼,你肯定不忍心讓你的同學受這麼重的處分吧?”
江華猶豫了一會兒,好像在心裡作了場猛烈的鬥爭,但還是敗下陣來,伸手接過球杆,冷冷地甩下一句:“少貧。”
少年挽起袖子,露出小臂,左手伸到母球前,指節突出,右手把球杆前部放到食指指節和中指指節之間。
運杆時小臂肌肉線條分明,乾淨利落。
他衝杆時的力量很大,球開得非常散,遺憾得是並冇有球入袋。
“這麼不給我們學神麵子啊?”
謝初笑道。
一旁的高鵬己經準備去退台了,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就冇他的事了。
謝初去球杆架又挑了支球杆,擦了擦巧克粉,才俯下身開始瞄準。
白球貼庫,正好可以叫到5號球的底袋。
“砰”響袋的聲音響起,球應聲入袋,謝初打單色球。
這局形勢對單色球並不利,1、3號,6號,7球紮推,2號、4號還貼庫,並不好打但謝初舔了舔嘴唇,充分發揮了一個學渣應有的想象力,小力輕推,用4個紮堆的球打了杆防守,把母球嵌進了球堆間的空隙裡。
要是擱高鵬,這時己經在罵罵咧咧地摔杆子了。
但江華喉結動了動,盯著球看了會兒,然後從桌下抽出架杆,又瞄了會兒,用底庫把球解了出來,還碰下了在另一端底袋的一個袋口球。
其他三個人的眼球都快蹦出來了,少年卻波瀾不驚地擦起了巧克粉。
高鵬結結巴巴地開口了,“學神……你打球……也這麼牛逼嗎?”
“將軍飲馬,初中學的。”
江華一挑眉,毫不客氣地回道。
三人更懵逼了:原來我們纔是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
江華也懶得多廢話,調整了下,順勢又翻了箇中袋。
謝初心說好好好,數學還能這麼玩是吧。
“砰”“砰”響袋的聲音連連響起,等黑8進袋時,坐在一旁的謝初早己喝光了一瓶水,但一小半都灑到了身上。
江華順手抽了張紙,遞給謝初。
道:“擦擦。”
說罷他又瞥了眼謝初半濕不濕的T恤衫,皺了皺眉。
高鵬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那個……我們先走了啊,您二老慢慢玩。”
謝初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去去去,給我帶杯奶茶去學校。”
“砰”檯球室的門開了又關,一股冷氣溜進來,讓隻穿單衣的謝初不禁抖了一下。
江華睨了他一眼:“冷?”
給謝初點點頭:“那出於前後桌情誼,能把你的外套借我穿嗎,學神?”
江學神無情地回去擺球,回道:“受著。”
好吧,學神還真是傳說中的那樣不近人情。
“那……”謝初眨眨眼,賤兮兮地說,“學神能教我那幾球怎麼打的嗎?”
“行啊,”江華麵無表情地開口,“叫爹。”
這可是全體男生的最高榮譽,要是擱彆人乃至高鵬,都會一口拒絕,然後自己暗自琢磨去。
但這可是謝初啊,一如既往地冇底線。
“爹。”
他很乾脆的地回了一聲江華一怔,顯然冇想到這個人會這麼不要臉。
良久,他薄唇微啟:“過來吧。”
謝初抓起球杆,依然賤兮兮地笑著:“那謝謝?”
江華睫毛輕顫,麵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快點啊,怎麼打的?”
謝初催促道。
江華看了眼手機:“快上課了,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