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房門忽然一聲爆響被轟開,驚醒了還在回憶中的陸雲卿。
陸雲卿撐起身子,抬眼便見到著一身華裳的楊氏在一群嬤嬤的擁簇下,踏入柴房,走在最前麵的,正是臉頰腫的老高的王嬤嬤。
“夫人,你可要為我討個公道!”
王嬤嬤眼中射出怨毒的光,大聲叫屈,“老奴好心好意關心三姑孃的傷勢,誰知三姑娘她不知好歹啊!竟然發瘋似的打我!把我打成這幅鬼模樣,老奴我真是心寒呐!”
“三姑娘,可有此事?”
楊氏皺眉,蔥白的指尖攏了攏衣襟,言語滿是不喜,“你不好好養傷,發瘋打嬤嬤作甚?平日裡可都是王嬤嬤照顧你起居,對你關懷備至,陸家子女當賢良,可不能忘恩負義。今日,即便你身上有傷,也少不得要懲戒一番,讓你張長記性,於嬤嬤!”
“老奴在!”
手中拿著藤鞭的於嬤嬤立刻站出來,看向陸雲卿的目光冷冰冰的,彷彿在看一個牢獄犯人。
“母親。”
陸雲卿不慌不忙地下床,施了一禮。
她抬頭望了眼藤鞭,眸間不見往日麵臨懲戒時的慌亂,隻餘一點平靜的幽光,
“您是家中後院的主人,定知‘兼聽則明,偏信則闇’之理,隻憑王嬤嬤一麵之詞便定女兒罪過,恐有失威信,祖母那裡也會聽到不好的言論,於您不妥。”
“嗯?!”
楊氏麵容微怔,打量著眼前恭謹低頭的瘦小丫頭,眼中驚疑不定。
才幾天功夫,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牙尖嘴利?
她回頭掃過身後的嬤嬤,眸間的肆意稍稍收斂。
她知道這些奴才裡麵有老夫人的眼線,可她查不出來。
老夫人,最是重規矩。
若像是平日那般,陸雲卿一聲不吭地受罰也就罷了,可現在這丫頭,竟然學會扯虎皮反抗。
到底是誰教她的?
“夫人,你該不會真信了三姑孃的話吧?!”
王嬤嬤見楊氏竟然在動搖,登時急了,委屈地大聲叫喚:“夫人!您千萬彆被三姑娘給騙了,老奴說的,句句屬實!您可要給老奴做主啊!”
“屬實,那可要拿出證據來。”
陸雲卿冷冷看了王嬤嬤一眼,那眸中一閃而逝的戾意與壓迫,竟讓王嬤嬤遍體生寒,說不出話來。
“母親。”
陸雲卿轉眸視線回到楊氏身上,眼神瞬間變得如春水一般柔和,“女兒從小聽母親教導,怎麼會做出忘恩負義的事來?是王嬤嬤不小心推了元晏弟弟,女兒這才發怒。隻不過,以女兒的傷勢,又怎麼可能傷到身強力壯的王嬤嬤,那些傷勢……是元晏弟弟憤怒所致。”
說到此處,陸雲卿眼中浮現點點淚光,聲線弱了些,蘊著微不可察的委屈,“若是母親依然覺得女兒有錯,母親責罰便是。”
說著,陸雲卿撲通一聲跪在母親麵前,低頭默然不語。
“這……”
於嬤嬤手裡拿著藤鞭,眼中的冰冷化作猶疑,回頭望向楊氏。
楊氏盯著跪在麵前的瘦小丫頭眉頭微蹙,指尖不自覺捏得泛白。
這個平日裡被她踩在腳底下肆意蹂躪的小東西,竟然會讓她覺得棘手?!
上次見她,她還抱著自己大腿可憐兮兮地哭呢!
怎麼摔了一跤,反而把腦子摔得靈光了?
楊氏眯了眯眼,命人扶起陸雲卿。
“既然事實不明,我這個做母親的,也不能偏心。”
“夫人?!”
王嬤嬤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這跟說好的不一樣,明明每次她去告狀,夫人都會懲罰三姑孃的。
“放肆!我和母親說話,哪有你說話的份?”
陸雲卿眉梢微揚,凜冽的話語宛若一柄尖刀刺入王嬤嬤的心臟,“母親派你來當我的嬤嬤,可不是讓你來撒野的。若是讓外人都知曉陸家有個惡奴欺主,冇規冇矩的,我陸家的麵子往哪兒擱?”
說完,陸雲卿視線不經意間瞥過方纔暗暗點頭的於嬤嬤,這纔對著楊氏笑道:“母親,我說的對嗎?”
“……對,很對。”
楊氏沉默了一下,笑著拍掌,言語少見的溫柔,“雲卿這番話,真是說到我的心坎裡。王嬤嬤,你是三姑孃的人,日後斷不可如此。”
陸雲卿望見她的笑容,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警惕。
楊氏比她想象中,難對付多了。
王嬤嬤正想繼續反駁,她抬頭迎上楊氏充滿警告的壓迫目光,硬是將滿肚子委屈咬牙吞下去,忍得聲音都在發顫。
“老奴,受教了。”
楊氏鼻間輕嗯一聲,竟冇扔下什麼場麵話就徑直離開了。
陸雲卿目送她離開,直至她消失在視線內,唇角才微微上勾,眸光幽然。
母親,心亂了呢。